祝曲泱把瘦子撇在了门口，他双手抱着怀里的少年，慢慢走到床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柔旎之情，满脸严肃，甚至微微皱着眉头。

    他轻轻地把东方放在宽阔的大床上，帮小朋友脱去外套和靴子。

    东方醉得厉害，在床上毫无形象地扭动着身体，很快床单就变成皱巴巴一团。祝曲泱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皱着的眉头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了似的，笑容也渐渐回到了脸上。

    “小老板呀小老板。”祝曲泱语气无奈而宠溺。

    他倾下身，稍稍犹豫了半秒，皮肤和皮肤即便不贴触，靠近时也会产生惊人的热度。他轻轻地在东方脸上啄了一下。

    偷亲完，祝曲泱有点脸红，见东方还是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便放心大胆地站起来，走到门口踢了踢瘦子，瘦子醉成一滩破布，哼唧了一声。

    祝曲泱离开之后，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

    东方花了半分钟才把自己的面部肌肉调动起来——他的脸又烧又木，刚刚祝曲泱那一口像给他施了法一样，原本只是有些微醺的头脑，此刻变得像速食粥一样，黏黏糊糊，浆成一团。

    “祝曲泱亲了我…？”

    “装醉谁不会啊！”

    这两个想法在东方脑子里飞速盘旋。前者是突发事件，他措手不及、脸红耳热，浑身僵硬得像根棍一样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后者是他原本的计划，城门上出现的“橡木桶城城主”这个名号实在让他非常好奇，遂装醉计划跟踪。

    但他突然不想跟踪祝曲泱了，他现在坐在舒服的大床上，像一只烤熟的棉花糖，即将化成一滩白白软软的糖浆……完全不想从这种感觉里清醒过来。

    不行，装了这么久，不能因为祝曲泱这一口放弃，他必须跟踪。

    东方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踢上鞋子，披上外套。他走到门边，没控住自己也踢了踢瘦子，瘦子更加不满，更加响亮地哼唧了一声。

    他看着瘦子灌下去起码十剂——烈酒杯的计数单位，要是这玩意儿还能爬起来，他不介意管瘦子叫一声“祖宗”。

    东方冲出门，那股难闻地混着腐味的浓香又钻进他的鼻子里，已经很晚，街上的人流依旧，人语如虫鸣在耳边嗡嗡作响，无轮跑车在电磁地面上嘶吼，还有建筑工程在持续施工——和中心城一模一样，真讨厌。

    他还记得从酒吧离开的时候，祝曲泱和酒保的对话，祝曲泱必然还要返回酒吧。

    ……但是他不记得酒吧在哪了。

    东方，叱诧风云的前五星探长，没什么其他毛病，就是不认路。但这也不能全怪他，中心城定位全覆盖，他不需要认路。

    然而，虽然东方认路不行，但运气却很好。在他一顿乱跑之后，那家招牌模糊的店居然出现在了他眼前，一层已经熄灯，二层却还隐隐有光亮透出来。

    一层的门已经锁上，东方看了看二层，整体式玻璃窗，要想进去只能打碎窗子——算了，不想赔钱。

    “那就做做数学题吧。”东方板着小脸嘟囔了一声。

    一分钟之后，密码门锁被打开，东方得意洋洋地敲了敲锁盘，“以后别整密码锁哈。”

    东方悄悄闪身入门，这时密码锁盘上的数字竟然也化作了无数光点像四周散开，然后一行小字出现在上面：“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句尾还有一个下垂眼憨笑的颜文字。

    然而东方跑太快，并没有看到。

    一楼昏黑，只有外界的街光投进来，映着地上桌上一片狼藉，酒味混合着人类的味道瞬间占据了嗅觉，东方不满地抽了抽鼻子。

    他径自上了二楼——这家酒吧很奇怪，从一楼到二楼有八截红桃木楼梯，盘曲成一条线条僵硬的螺旋形。东方轻手轻脚快速上楼。

    二楼灯光明亮，比在外面看到的要明亮很多，应该是玻璃窗上做了手脚。

    这里有很多人，他们好像在参加一场宴会，所以穿得都很正式，只见他们举着酒杯一齐朝向主台，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东方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寻找祝曲泱的身影。

    但是这些人都背对着他，即便祝曲泱帅得出类拔萃，他也不能仅凭背影……于是，东方决定，先混进去再说。

    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一件补过袖子的旧皮衣，一双跟着祝曲泱跋山涉水满是灰尘，裤子还是祝曲泱的，裤长不合所以尴尬地卷着裤脚。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东方默念伞姨语录三遍之后，一抬下巴，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这场宴会。

    为了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东方在门口的吧台上取了一支酒，然后走向人群。

    主台上正在播放着影片——从草图到模拟实物，东方不懂这些，他一心想找到祝曲泱，正左顾右盼着，忽然，他僵住了。

    “……不会都戴面具吧。”东方默默地后退一步。

    他刚刚看到有几个人在看影片的时候微微侧脸，脸上竟然戴着奇怪的面具。

    东方又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