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陈庄主是真的有些遗憾的。如果不是手下这群佃户们大字不认识一个，他是很想挑起‘我打洞人有经验’，或者是类似‘打山民贼寇哪家强，常德城外找陈家’之类的标语。

    更早的几天内，陈庄主对着庄丁们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动员，“每次官府出兵都会请咱们庄子派兵相助。俺已经打听清楚，城内那个章无忌虽然是汉人，却是个明教贼人。流落至此。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山上的洞人，全然不是啥正经人马。咱们庄子以前每次杀了洞人，都会把他们人头摆到河边示众。这些年要不是发水把洞人的脑壳冲走，整个河滩都摆不下……”

    经过这样的动员，庄丁们人人奋勇，便是没有顶着正式农奴称号的实际农奴，也都觉得这次不会输。

    至于为何这帮洞人在一个明教贼人手下打败了官军，当然是因为这帮家伙太奸猾，趁着城内官军出兵之际实施偷袭。而城内官军剩下的数量太少，所以打不过这些人话都不会说的洞人。

    陈庄主还专门对庄丁们讲了他对未来的期待。这次杀光常德城内的洞人，夺回常德城。陈庄主陈大官人可是有很大机会因为这个功劳当上常德城的城主。到时候跟着陈庄主的这些庄丁们可都有福了，直接提拔成官员乃至于税吏。位于常德城的上层，过着食香喝辣的日子。

    所以一个时辰前，陈庄主与常德另外一家大地主吴老爷尽起手下，一共千余人的庄丁，两千多庄户，分成两个大阵，与挑着‘明’字大旗的贼军在城外摆开战场。

    双方一对齐，陈庄主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了。就见对面一千多，两千的洞人们身上全部披着竹甲，油滑的毛竹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黄绿色的光。让整列列队的洞人们看上去仿佛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下。

    眼见对方阵容整肃，除了领军小校在走动之外，完全没有人在动。那帮小校们穿的就是皮甲之类的装备，发型编成很怪的样式，很醒目。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更加醒目，头盔上还插了雉鸡翎。在阳光下反射出鲜艳的色彩，更是没办法无视了。

    没办法，陈庄主只能派出人去挑战。单挑么，这是山区战斗里面往往最有效的手段。哪边派出的勇士更凶悍，能击倒对方派出的勇士，哪边的士气就完全不同。

    于是，七刻钟前，陈庄主下令庄丁里面甲士出战。

    清代以前，中国没有今天这样的钟表，古代计时的工具叫“铜壶滴漏”。它是靠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漏来计算时间的长短的。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铜壶底部有个孔，壶中竖着一支带有100个刻度的箭。壶中装满水后，水从孔中滴出来，一天一夜刚好滴尽。一天一夜为24个小时，这样，箭上的一个刻度所代表的时间就是24个小时除以100，等于14分24秒。

    到了清代，就把一天从100刻改成了96刻，一刻钟正好15分钟。

    此时还是元代，陈庄主自然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他对于一刻钟还是有基本的感觉。

    对面也有一人出列，就见他身披简单的皮甲，胸前左右各有一排红布编成的花扣，脚上一双牛皮快靴。头发也编成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发髻，露在皮帽外头。脑后的位置上插了一根雪白的雉鸡翎。

    这些倒也罢了，陈庄主一看这人手里的家伙，脸上得意的笑容就不见了。就见这名洞人小校手中一杆长枪。与陈庄主这边派出去的甲士完全一样。不是那种竹枪，而是真正精细制作的长枪。

    然而到了此时也没啥废话，两边各自通名，随即战到一处。接连十余个回合，陈庄主这边的甲士竟然没能占到丝毫上风。

    陈庄主知道事情不对了。自己这名甲士可是本地名师出身，参加过许多战斗。别说一般的洞人，便是城内官兵里头的好手也未必能赢得过。没想到以往面对这种正规战毫无还手之力的洞人里竟然出了这样的高手。

    就在此时，却见旁边的吴老爷有些不耐烦，已经敲响了梆子。陈老爷担心自己人安危，正好下令将自己的甲士给召回来。

    两边格斗的甲士小校都奔回各自军阵。随即两边三方阵内同时响起了梆子声。

    三方各自的弓箭手同时向前。

    就见洞人阵列开始整齐的移动起来。前三排的洞人向前，其他洞人纷纷后退，却保持着队形。

    黄绿色的光再次略过洞人阵列，原来洞人竟然举起了竹盾，原来他们背上都背了竹盾。这举起竹盾，蹲下身，整齐的挡在面门之前。竟然形成了一道道新的光晕。

    与此同时，站在前三排洞人步军之后洞人弓箭手也举起手中的家伙，却不是竹弓，而是一种大弩！

    五刻钟之前，在响亮的梆子声中，洞人的弩手与常德两大庄子的弓箭手之间开始了一场对射。

    大弩是脚踏着上弦，那边的弩手每射出一箭之后，用脚踏着弩机，快速摇动后面一个不小的手柄上弦。这速度简直比拉弓放箭都快。加上洞人弓箭手数量比两大庄子的人数还多，投射数量上，双方就出现了极大差距。

    至于力道上，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