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朱皮跟在大队马群中，只听耳畔杀声阵阵，不时有无主的战马迎面冲来，他控着赤色战马注意避开。忽然前方出现一段条石挡路，康朱皮立刻松掉缰绳，单手攥鬃毛，战马急驰中跃起，如鲤鱼跃龙门般跳过障石。

    骑战的高度紧张压迫着康朱皮的神经，身边前后左右的同袍都在进行生死搏斗，每个人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而生死只在一瞬间。刚越过石障，康朱皮瞪大眼睛观察目标，终于有个贼骑扑面冲来，手中兵刃也是条短矛。

    “来得好！”

    康朱皮正好刚将短矛斜靠在肩头，须臾间变不了姿势，只能用前些天李始之传授给他，又和康矛对练了多次的技术。

    电光火石间，对手的矛已直刺而来，康朱皮猛地以矛当棍，朝来矛的方向劈下，两矛相撞，这一劈成功地把对方的矛尖敲得失了准头，马力顺着矛杆传来，把康朱皮手臂都震的发麻，但他双手仍然稳稳握住矛杆，宛如握着自己的生命。

    坐骑是不会主动相撞的，两马当即试图本能拉开距离，康朱皮抓住机会，矛尖微微向上一扬，就借着对面坐骑的惯性把锋利的刃尖送进了敌人的喉管。

    康朱皮看不到对手落马的一刻，因为他已经冲出去好几个身位，血珠顺着枪刃留下，被他一甩短矛抖掉。刚才这一击手感非常不错，也算出了一口昨夜被郝散戏耍的愤恨，康朱皮大喝一声，仿佛是将胸中郁闷之情一并感了出去。

    放眼望去，义军如雷如霆的一击已经击垮了贼人的中军，坡顶的贼人旗帜被李始之扫倒在地，任凭义军骑兵践踏。贼骑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许多义军骑兵已经换上弓箭，从背后追过去将贼骑一个个射落下马。

    “不必穷追了，就是要他们逃。”康朱皮扬鞭赶上李始之：“快，我们依原计划而行。”

    义军随即将贼骑驱离后，仍然让马匹往来驰骋扬尘，造成追击的态势。之后并未继续向南，往东转向，又行了约七八里山路，山势逐渐陡峭，树林也愈发茂密，目力所及尽是绝壁与怪石，马匹难以并行。

    “你说的小路在附近吧？”

    康朱皮询问通晓武乡地理的李政，他四处查看一番，便回答便是此处无误。今天早上，康朱皮询问李政和李道之：“李家堡附近地形狭窄，不利大量屯兵，那么贼人最可能把大营放在什么地方？如果要奇袭大营，有无小路可以直达？”

    李政思考了一会，说的确有这样一条小路，通往李家堡附近的一处稍微地势平坦的山间谷地，李道之也认为只有那里才能屯营扎寨，否则就只能到李家坞堡前安营，或者露宿山林了，但那条小路连李道之都闻所未闻。李政说，这条小路也是无意间从一些采药工那里知道的。只不过他实地考察后发现，因为过于难行，一些路段更几乎是在陡峭的山崖上穿过，实际上已经废弃了。

    但这正是义军需要的路，李始之当时就决定带亲兵走小路突袭。但李政认为几十人过去根本起不到效果，众人又是一番合计后，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找到路后，李始之、李道之当即选出三十名李家精锐弃马步行，康朱皮也带着部下弃马，让李政负责作向导，朝那条所谓的山间小路进发。

    余下战马皆交给了王瑰、王梦父子统领，他们会继续朝南再奔驰一段距离，打通义军计划的另外重要关节。

    经过刚才的一战，贼兵应该会误以为义军倾巢而出来追击他们，区区数百骑兵已经拦不住，所以更需要集中力量。这样贼兵对康朱皮、李始之的关注度会降到最低，确保了义军奇袭部队不会被贼兵半路堵死在山里。特别是抓获的俘虏提供了一个“好消息”，即郝散的确带精兵悍贼去打李家堡了，而大队贼兵及其家眷是朝平阳郡方向去的，那里的确已经被郝散雇佣的山羌攻克了，贼酋郝散准备清理完李家堡也就向西渡河回凉州，义军正好佯装去追击贼兵的家眷大队，调动郝贼的机动部队，减轻正面压力。

    为了兼顾奇袭效果和速度，义军四十人不仅放弃了坐骑，还去了铁甲和长兵，只带一日份的干粮与水，各只挂短兵，手持乌杖、铁镐，肩上背了绳索，鞋上缠了草绳防止打滑。尽管四十义军已经竭尽全力轻装了，但大部分人仍然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仓促收集来的油脂、干草、松香，还有并州盛产的可以当做柴烧的湮石，以及收缴的一部分贼人旗帜。

    猎虎户出身的康矛和相对熟悉地理的李政负责开路，其他人手攀藤条，镐钩岩缝，足踏碎石，相继而行，在“以天为党”的武乡群山中攀登，艰难地朝目标蹒跚前进。

    义军渴了就喝几口加了粗盐的清水，饿了吃口胡饼，一路上危机重重，蝮蛇隐藏在厚厚的落叶层下，要用乌杖惊走；夏日的蚊虫袭击着他们，虽然事先涂了雄黄酒，也不太管用，有时义军一边手足并用爬过陡峭光滑的石壁，一侧还是万丈深渊，结果手背痒的钻心，动作时不时变形，在这些地方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凝神屏息，一粒石子滚下去都能让大家心头一紧，每爬过一段山梁，康朱皮都感觉自己去了半条性命。

    “党，所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