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大烟袋脸上头上全是血，衣服也被荆棘和山石拉破，手里攥着把尖刀，蛇已经身首异处，咕嘟咕嘟往外喷血。　　陈明瘫在草丛里发呆，江龙走上前：“大烟袋，你……没事吧？”　　“没事？骨头都要被勒断了，你给它缠住试试！”陈明坐起来，拿起刀子在草叶上蹭蹭血。　　“嘿嘿，反正要下山，滚下来多好，要是没大蛇缠住，你滚下来非摔残不可。蛇仙保护你，下山又快又安全啊。”　　“还以为你是老憨，原来也会说风凉话。”陈明惊魂未定，又抽出大烟袋，“要有烟抽抽就好了。”　　江龙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泡烂了的“美丽”香烟丝递给他：“你歇着，我把这条蛇皮剥了，你跟我们立了一大功啊！真没想到，还能吃上一顿美味。”　　接过陈明手里的刀开始剥蛇皮，陈明拿出大烟袋，把烟卷塞进烟袋锅点着抽了一口，抱怨道：“这烟丝，给水泡过，一点没烟味……哎，他们人呢？”　　“都在上面哩，等他们走下来，我蛇也剖得差不多了。”　　不知陈明怎么弄着了火，半躺在草丛里，点着了无味的烟，吧嗒吧嗒抽着，有意无意地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参加新四军？”　　“打鬼子呗！”江龙一刀戳在无头的蛇身半截处，就像是对准敌人的胸膛，“妈拉巴子，弄得我家破人亡，不赶走他们，我们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只见他动作灵敏，拽着刀把子往上一推，往下一拉，扑哧一声，蛇皮就划开了，用脚踩在蛇的身上，把皮一撕，露出了白花花的蛇肉。　　看着他麻利的动作，陈明真心赞叹，这人胆子大，能干，有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要在我们的队伍里，那是一把好手，可惜眼镜收了他了。再有，这人还需要开导，就对他说，新四军比我们游击队更高一层，纪律更加严明，一级要服从一级……　　“我晓得，你们叫我送詹姆斯，反正我也是没有家的人了，我就不回去了，把他送到后，再跟着你们杀鬼子。”江龙以为他们都是一家子的。　　“鬼子一路在烧杀抢，天上飞机飞，江上军舰游，地上陆军跑，像是一路追来，我们要把他送到真不容易，所以人越少越，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　　江龙听出他的意思了，怪我不该带恽大姐出来？有点不高兴：“那就你一个人送去吧！一个人送最好，我们都回去。”　　陈明觉得他还是少些觉悟，刚才蛇捆着他，不顺着山坡滚下来，仿佛全身骨头都要勒断了，现在也好不得劲，干脆又躺倒，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组织上派你来，你一定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乔医生也少不了啊！既要给詹姆斯治伤，也要给我治伤……”　　“你也受伤了？”陈明不好说什么，关切地坐起来问。　　江龙撩起裤腿，见他一条腿的小腿肚子两边都有血疤，抽了口冷气：“子弹对穿了，皮肉伤，也不可轻视。”　　“恽大姐也少不了，她是乔医生的救命恩人，你不晓得她住的那个地方，前不巴村后不靠店，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那地方怎么生活？”江龙满不在乎自己的伤势，顺着前面的话题说。　　“你有功劳，救了詹姆斯，但是……”　　想着女人，江龙剖蛇的手停住了，听陈明问，又才动起来：“嘿嘿，人家为我们，我们为人家，应该的……”　　“你说，半夜三更，大风大浪的，真亏得你水性好，”陈明突然把话转了个弯，“一个女人，恐怕就难了……”　　“是啊，真难为恽大姐她，不是长年在湖里打渔，晚上都怕不敢出门……”　　“看她也不强壮，怎么救的啊——”　　“我问了，她说，白天有鬼子，不敢出门打鱼，就晚上出去。只在湖边点个马灯，钓个鱼，捞点小鱼小虾，就看见湖水冲上来个人，是个瘦小的女人，就背回来了……”　　这也说得通，陈明不再说话，因为那三个人也连滚带爬地赶下来了。　　看到江龙双手全是血，蛇已经剥好，堆在地上白花花血淋淋一堆，詹姆斯吸着凉气：“大烟袋，厉害！江的，厉害。”　　乔子琴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蛇，脸都白了，赶紧离开远远的。　　恽大姐脸上也是惊骇不已的表情，颤抖着说：“这么大的蛇，能吃人了。”　　陈明拄着棍子站起来说：“快走吧，血腥味这么重，不知会把什么野兽给引来呢。”　　“这东西甩了可惜哟。”江龙已经砍了几根藤条，把蛇肉和蛇皮分作两捆，用棍子一穿，挑在肩上，打头往前赶。　　陈明暗暗点头，这个小伙子真厉害，受伤了也处处带头干重活，但脑袋里似乎少了点什么，有时间慢慢和他说吧，也朝后面招招手：“快走吧，一会再来几只狼什么的，难得对付。”　　大家看太阳已经西沉，不敢再耽误，相扶着往山下走。　　到达山谷底部的小溪流边，看看对岸，山倒不太高，山坡上有村庄，炊烟四起，想来是有人家的。　　小溪虽然不宽，但下过大雨，水流湍急，水面也宽了不少。　　陈明在溪流边洗手洗脸洗衣服上的血迹，大家也趁机喝水洗脸洗脚。喝水的往上面走，洗脸洗手的到下面去。江龙到下游，离开他们远远的，把蛇肉和蛇皮放在水里洗干净。　　两个女人喝了水再洗脸，就隐约听到上游传来孩子的哭声。　　乔子琴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听见哇哇的啼哭声，赶紧问恽大姐：“哟，这边没人家，上面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恽大姐也惊奇地朝上游方向看去：“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