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不牵扯到他现在认识的那些人的话，齐格飞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论接受还是放弃，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拾起圣剑、与如今的国王莱格尼甚至是他的那些女武神走向对立面，这说明他承认自己伏尔松格末裔的身份，甚至还能说明他体内的确流淌着伏尔松格一族的热血，还会被诗人们传颂、夸奖。

    但与之相对，即便他不接受，就此放弃圣剑，仍然以铁匠莱金的养子这个身份继续生活，继续着他那平凡而渺小的愿望，也没有人能指责他。

    他从未因为自己的血脉而受到过什么恩惠，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也没什么印象，甚至很少听人说起过什么，在伏尔松格一族没落的现在，齐格蒙德之子的身份只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从这方面来说，否认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是霍德，是他的叔叔甚至是他认为的亲人，所以他才会有所纠结。

    “如果我放弃古拉姆呢？”他开口问着

    这明显是试探性的语气，他自己这里纠结了好多天都得不出一个什么靠谱的结论，他从小到大、这20年中都没有做过什么重大决定，而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事情，这让他的脑子明显有些发闷。

    从前，他整天幻想着自己能离开这个铁匠铺外出游历，然后成为众人敬仰的大英雄，但想象终究只是想象而已，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他面前、甚至起点比他所预想的还要高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不知所措。

    喜悦之情是真的，因为米德加尔特的风气是如此，英雄意味着万人敬仰、无论去往哪个地方都会受到礼遇，而哪怕是最后死去都能在传说中的瓦尔哈拉得到永生，永远幸福快乐。

    这个是从最初就在米德加尔特之中口口相传的事情，虽说从来都没有人能活着抵达传说中的瓦尔哈拉，但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其真实性，因为服侍英雄们的女武神确实存在，而神明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除去那种所有人都会拥有的喜悦之外，齐格飞还感觉到感觉到有些害怕，虽然这在米德加尔特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他的确感觉到了惶恐。

    因为现任的国王莱格尼毫无疑问得到了女武神的，而他也是无比强大的，纵使他没有其他更加出色的战绩，但正面击溃手握宝剑的齐格蒙德、击碎圣剑古拉姆，单单这点就足以让齐格飞觉得难以企及。

    这可是圣剑古拉姆啊，哪有这么容易碎……

    齐格飞毕竟不知道击碎圣剑的是谁，他只知道莱格尼战胜了齐格蒙德，而现在如果他就这么拿起这在六十年前曾经震慑了整个米德加尔特的宝剑，势必要与如今的国王敌对，而他却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想到这里，齐格飞那年轻而浮躁的内心甚至感觉到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叔叔似乎太着急了些，只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

    “收一收你的表情吧。”就在齐格飞局促不安的等待着答案的时候，他便听到了面前的男人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之中透着些许无奈，“你的心事全部写在脸上了。”

    “诶……”在听到叔叔这么说后，齐格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

    他一脸懵逼，甚至难以置信，但他的叔叔却缓缓点头，哪怕是戴着头盔，那点头的动作也相当明显，就好像是认同了什么一样。

    “唉……”

    然后，他便听到了自己叔叔的叹气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头盔的阻隔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沉闷，而连带着这种声响，他的内心也堵得慌。

    霍德叔叔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齐格飞觉得自己从那叹息声中听到这些，不由的，羞愧感就这么涌上心头，他不由低下了头，却没有开口。

    他当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感叹的东西与他无关，当齐格飞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的时候，霍德感叹的却是他的表情的细致入微。

    游戏之中想要做到与人类一模一样、甚至仅仅是近似的表情都是相当困难的，在虚拟潜行的设备完全普及开来之前，电脑端或者主机端的游戏大多都采用表情捕捉的设备，但这种捕捉设备捕捉出的表情也远远称不上自然。

    但《九界》不同，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但在维持NPC的高度智能的情况下又赋予了每一个NPC细腻的表情，让玩家在体验这些专门为剧情服务的场景还有副本时都能感受到那种身临其境。

    霍德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这种需要互动的任务场景时的状况，当时的他激动的说不出话，为这些智能NPC细致入微的情感表现而惊喜，而因为他当时一直戴着头盔的缘故，那种长时间的沉默甚至被NPC认为是‘沉默寡言’以及‘紧张’，作为主角的齐格蒙德甚至还热情的招呼他，告诉他不用拘束。

    而在明确了游戏与现实的界限之后，无论看多少次、哪怕霍德已经在两年的时间之中成游戏萌新蜕变成了一个资深老油条，但他依旧会为这种细致入微而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