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七嘴八舌。

    慕沉川充耳不闻，她说着自己该说的话，将整个案情几乎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安国侯府封锁消息，靖安寺封锁消息，府尹大人封锁消息，她都可以理解，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未免空穴来风影响判断--可这些隐瞒不报也足以叫慕沉川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慕沉川选择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国侯府发生了什么，冤枉的小丫鬟，恶毒的三姐姐，可怜的慕四小姐。

    舆论，永远是制造混乱和荒唐最有力的的武器。

    慕沉川心知肚明。

    她“咚”的把脑袋磕在地上，没给自己留半点的情面，一下子额头都撞出了血，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谁会这么不要命呢。

    “求府尹大人还沉川一个清白！”声嘶力竭，天可见怜。

    “哎哟，我早就知道三小姐和四小姐不和了，这难道是三小姐想要杀人灭口不成，真是狠心啊！”那些听了不少安国侯府小姐闹事的人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这慕家小姑娘怎么浑身都是血的……”那边的夫人惊吓的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真是可怜。

    “一定是安国侯府的人怕事情败露把她给关押起来了，”边上的人搭腔的更快，“我看还严刑逼供拷打过了，瞧瞧那么重的伤！”

    “光天化日之下，这安国侯府还要包庇罪犯不成，无耻--！”后头的人一声叫骂就惹来了群情激奋。

    “可不是，我听说这四小姐上次为了德妃娘娘的事还得过圣上的封赏，这才几天呢--哦哟哦哟，一定是三小姐见不得自家妹妹受了隆恩，这不--真是造孽啊！”这个理由实在算是很贴切合理了。

    “那胆子忒大，竟然对自己的亲妹下手，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这事咱们府尹大人就不管？”不敢又不管，岂非贪生怕死之辈，王城父母官还有脸面做吗？

    --等等等等的一切，都是府尹赵鄄城大人带着一群衙役赶出来听到看到的--这慕四小姐跪在地上可怜兮兮，泪眼婆娑，她双手捧着的不是冤诉，不是状纸，而是四个血字--上有苍天。

    上有苍天，府尹赵大人您如何明哲保身将我慕沉川卖给了仲司寺，卖给了慕依琴他们母女--上有苍天，府尹大人您亲眼看见那一切却不为我慕沉川说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慕沉川虽有罪责，却不至死--声泪俱下，看的赵鄄城心底里都发毛了起来，慕沉川浑身上下的血迹斑斑，他那一眼就惊呆了，这样子明显是被人动了私刑，赵鄄城是什么人，心知肚明哪些人想要在仲司寺对她下毒手。

    至于慕四小姐是怎么逃出那个牢笼，如今又到府尹门前“投案自首”，赵鄄城一个字也不能提，因为慕沉川如果死了一了百了，那，赵鄄城无功也无罪，哪怕日后天子追究起来谁干的，也决计不会和他赵鄄城扯上半分干系。

    明哲保身，一向是他最为拿手的绝活。

    可如今慕沉川来“投案”了，投的还是他大都府尹的门前，全王城的人都看到了--那说明，他必须受理慕沉川这“案子”，也必须收容慕沉川这“犯人”。

    赵鄄城“哎呀”一声，连忙叫衙役上前将那慕四小姐给搀扶起来：“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安国侯府几位小姐争宠的案子难道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赵大人，安国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不管还说的过去吗？！”这慕沉川没说话，边上的小老百姓一个个挥胳膊撸袖子的要冲上来了。

    “赵大人，您掌管大都六地以来可算风调雨顺，我们都是很敬佩的，”不吹不黑说的好，老百姓吃得饱过得去，这样的父母官执掌着地域又有什么不好，“但这回王城闹了这么大的事，没想到您竟然对安国侯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可不是。”

    边上围观着的老百姓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都把赵鄄城吵的一个头变两个大。

    赵鄄城一瞧这民意沸腾，他连忙抬起双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万一以讹传讹，一传十十传百的，王城之地、天子脚下，他赵鄄城还要不要做这个父母官了？！

    “各位、各位，我赵鄄城身为朝廷三品大员大都府尹绝不会容忍冤案发生，你们就算信不过我，那可也要信得过容则容大人啊。”大理寺卿，那个铁面无私也冥顽不灵的酷吏。

    堵着众人悠悠之口，赵鄄城对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可算是客气的，他泯了泯唇角就让衙役速速把慕沉川给带进衙门里去。

    赵大人算是阅案无数的一个人了，他光凭一眼就能瞧得出新伤旧伤，昨晚上的那番严刑拷打，他想来想去，觉得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怎么说呢。

    这王城里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之间的道道太多太深。

    他很清楚有些话你心里知道便好，不要说，因为哪怕真相摆在你面前，你也没那个能力去平反昭雪，甚至还会给自己树敌无数--得过且过，知足常乐。

    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