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的贝齿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她的手掌被碎裂的茶盏都割破了皮肤，她死死抓住了莺歌的手腕，就好像要将她都融进自己的骨血。

    “她没胆子让你喝这盏茶，不得不告诉我你去祭奠沈婉的事，看到我回来你的房里就知道你还活着，那么想当然，你活着，她就活不了了，她哭喊，她求饶，她跪在这里，对，就是你现在跪着的地方，”慕涵瑶水汪汪的大眼睛活灵活现，直将莺歌当时的惊恐和畏惧都一览无遗，“她的眼泪都把妆弄花了，这真是我见过最难看的样子，她说‘求求三小姐，放过四小姐吧……’”

    莺歌做什么都愿意，只要、只要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沈夫人的女儿吧--莺歌的声音好像现在都还能回荡在这个房间里，那样凄惨凛冽，叫人于心不忍。

    慕涵瑶哈哈大笑：“她的求饶很中听，声泪俱下，把脑袋都磕的咚咚响，可是，我不喜欢。”慕涵瑶声音一凛，“你猜她怎么着？”她好像在说一个充满奇思怪想的故事，因为不懂故事中的人所作所为，她把一切都当成是猎奇来看待。

    “她说‘如果，如果今晚上一定要死一个人，一定要死一个安国侯府的人，那么，就让莺歌代替小姐去死吧’哈哈哈，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了，”慕涵瑶笑的眼泪都要流淌出来，立马脸色一板，“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我慕涵瑶讨价还价，她喝了那盏茶，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痛苦不能，求饶不得，自己抓破了自己奇痒难耐的喉咙，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那口气好似在说，便宜了莺歌！

    不过，贱婢对贱婢，也算是一对好主仆，莺歌死不足惜。

    故事落幕，慕涵瑶冷笑一声。

    慕沉川从头至尾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跪的双腿发麻，连手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任何动作做来都生硬的叫她自我怀疑。

    她轻轻搁下莺歌，小丫头看起来不安详却并没有任何的悔意，甚至仰头喝下毒茶的时候，肯定是带着决绝决然--大概，那是她认为的一切结束了。

    对于莺歌来说，为慕沉川而死，就是一切的结束。

    慕沉川跪坐在地上，她凌乱的长发遮蔽了半张脸，连呼吸声都轻弱的不存在：“是你下的毒。”她的声音不好听，被寒风灌彻一夜的冰冷带着沙哑干涸，听在耳朵里却叫人一突，回响在这个小房间里的声音好像嶙峋的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这让慕涵瑶徒然想起慕沉川身受重伤却在柴房中压制住她的那时，她听过这个声音。

    慕涵瑶莫名退却一步：“谁下的毒又有什么关系。”要至你于死地的人这么多，整个安国侯府都不曾要留下你一条性命。

    慕沉川用袖子擦去莺歌唇角的血渍，尽管她的衣衫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抿着的唇角紧绷的整张脸都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说过，莺歌是个不会反抗的小丫鬟，可就是这样，她们逼死了她--逼死了莺歌最后的抗拒--莺歌是为了慕沉川去死的！

    是为了她！

    别无所求也无能为力！

    慕涵瑶袖中的手都捏住了裙摆上的绣花撕扯，慕沉川现在这个样子和方才在山上的完全不同，那时候她被家奴制住，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求而不得，现在呢--慕涵瑶心里难免有几分发毛，她母亲的坟被毁了，身边的小丫鬟也死了，好像突然之间--慕沉川，变成了孑然一身。

    孑然一身的人，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

    也意味着，她什么都会拿来赌。

    她冷静异常，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愤怒，剩下的，又是什么呢。

    慕涵瑶咽了下口水却不想自己被慕沉川这小贱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她一扬裙摆就咬牙：“我不过是杀鸡给猴看，莺歌死了你不用心有不甘，今天是你命大，我不会傻的在靖安寺里动手杀你。”

    死个小丫鬟她有的是理由，在靖安寺里死个安国侯府的小姐可就不好处理了，慕涵瑶明白。

    “你有这能耐，就好好享受一下，”慕涵瑶走过莺歌身旁，还不着痕迹的踢了她一脚，“享受一下莺歌送给你的‘苟且偷生’，”她打了个哈欠，这大半个夜晚让慕涵瑶觉得困乏，“我困了。”在她看来，不过是场闹剧，她幸灾乐祸看的好戏。

    “站住。”慕沉川的声音从嗓间逸了出来，慕涵瑶正要迈开的步子就停顿了下来，她扭过头看着慕沉川的背影，落寞凄凉却更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索命的鬼怪。

    “杀人，是要偿命的，慕涵瑶。”慕沉川的声音轻轻缓缓，她没有刻意去言说，只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莺歌脸上的妆花的不成样子，将整个脸颊都染成了五颜六色，可这大概是慕沉川见过的，最美丽的样子。

    “偿命？”慕涵瑶觉得稀奇，她因为慕沉川的这句话退回来两步，“怎么，你想把我送官吗？让王城的父母官来定我三小姐一个杀人罪名？”她蹲下身，和慕沉川差不离的身高，她一把扣住慕沉川的下颔，强迫她睁着眼睛好好看看，“要我一个安国侯府的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