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春一脸讶异，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指示了？”

    高小离便将宋文武大张旗鼓带着村干部挨家挨户收干笋的事说了一遍，怒气冲冲地质问魏如春：“魏镇长，宋支书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魏如春满脸堆笑，反问他：“你要干笋干什么？”

    “卖啊！”高小离不满地说：“我都找到买家了，价格也还不错。魏镇长，这些干笋平常放着也不起作用，变成钱还能让村民多一笔收入。如果做得好，今后竹村的干笋兴许还能形成一个品牌。”

    魏如春一如既往地微笑，沉吟片刻说：“镇里成立扶贫对口领导小组，目的就是起到衔接作用。镇里的意思是呢，各驻村扶贫小组在实际工作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小组解决。小高啊，你要卖干笋这件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小离一下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意思。魏如春在责备他没向镇里请示报告，尽管话说得很委婉，但高小离还是觉得很刺耳。自己来乡下扶贫，严书记交代是向委里汇报，并没要求事事要向地方政府汇报请示。魏如春难道还要管住他们这批扶贫干部吗？

    高小离认真说：“魏镇长，买干笋这件事其实很小，我认为只要为老百姓做实事才是正道，务虚的东西还是少一些为好。”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魏如春，他脸上一下露出很难看的神色。他突然站起身说：“务虚与务实，都是工作需要。没有务虚，哪里能务实？”

    高小离知道这句话惹恼了他，心里顿时有些惶恐。他小声说：“魏镇长，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哪里是什么意思？”魏如春的声音一下高了许多。这让高小离很意外，他显然动了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冲着高小离说：“你们都是上级领导，我们地方政府管不了你。菩萨太大，我庙太小。对不起。”

    高小离还想解释，魏如春已经摔门而出，扔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干瞪眼。

    本来想找魏如春要个说法，没想到被魏如春吹胡子瞪眼一顿训，顿时心里难受至极。想起自己堂堂一个市纪委干部下乡来扶贫，无缘无故受到地方小干部一顿训，心里也来了火，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恰好遇到书记林如龙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他，挥起手打招呼喊：“小高小高，你什么时候来了？”

    高小离一肚子气，面红耳赤地哼了一声说：“有一会了，来找魏镇长汇报工作。”

    林如龙看他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小高，你怎么了？脸涨红涨红的，感冒了？”

    高小离哭笑不得，心里想，宁乡镇的老大是林如龙，而不是他魏如春。这样的事，他要找林书记要个说法。于是小声问：“林书记有空吗？我想给你汇报一下思想。”

    林如龙双手乱摇说：“千万别，小高啊，你可是上级领导，怎么能找我汇报什么思想？如果工作上遇到困难了，你去找魏镇长，他是扶贫对接办公室主任。能办你解决问题。”

    高小离心里想，奶奶的，问题就是从他这里引起的，林笑笑说魏镇长支持宋文武，看来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魏如春表面上说不知道有安排宋文武收干笋的事，但事实上他不但知道，应该还是个始作俑者。

    林如龙显然不想听他的汇报，推说自己还有个会，匆匆与高小离告辞，往楼上走去。

    镇政府就是一栋三层小楼，林书记在东头，魏如春镇长在西头。中间是人大、妇联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部门。镇政府规模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会议室在三楼靠西头的一间大屋里，原来是农民夜校，但从来没有农民来上过课。

    高小离站在镇政府院子里想骂娘，扶贫扶出来个小脚婆婆，这让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听人说，下乡扶贫干部别人都像待财神爷一样，他却如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被扔在院子里不闻不问。

    林如龙推脱，似乎不想介入，但显然又不是替魏如春打掩护。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罅隙，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却都不捅破。

    高小离第一次感到宁乡镇的复杂，作为镇长的魏如春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威信要大过林如龙。高小离第一次与宋文武来镇里，出来迎接他的虽说的魏如春，但在酒桌上魏如春的表现，却让高小离感觉到林如龙说每句话似乎都要向魏如春看几眼，生怕说错一样。

    林如龙是新调来的科技干部，没来宁乡镇之前一直埋头科研工作。而魏如春却不同，他算起来应该是三朝元老了，熬过三任镇长书记离任，他才正式坐上宁乡镇镇长的宝座。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魏如春在宁乡镇的根基，已经深入到每一寸土地当中去了。林如龙作为新来的干部，尽管是书记，还是要忌惮魏如春的能耐。高小离想明白这些事后，不由觉得内心深处有些悲哀。看来在宁乡镇的扶贫之路远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现在愈发深信林笑笑的话，魏如春与宋文武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从这次他们抢先将各家各户的干笋收上去，不让他将竹村唯一能变现的东西变现，目的已经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