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广宁，意味着辽东战略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如果不是皇太极倾巢而出，孙承宗的战略下一步是在大凌河筑城，战线推到大凌河对岸，逼近广宁，再花半年时间来围攻广宁。

    但现在这个目标提前做到了。

    这个消息让京师所有官员都有些懵逼。

    浑河之战后，白杆军、戚家军先后全军覆没，大明精锐丧失殆尽。

    第二年，广宁之战，辽东军几乎也全军覆没。

    浑河之水被染红，英魂既逝，广宁沦陷，王师败北，帝国在辽东的疆域迅速崩溃。

    整个辽东在哭泣、颤抖，在哀嚎！

    数不尽的妻离子散，哭不完的人间血泪，不忍直视的修罗炼狱。

    这一切，都给大明朝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痛。

    这些年，朝堂上无数的声音都是关于辽东的。

    无论是王在晋，还是孙承宗，或者袁可立，亦或后来千里走单骑，一人顶下宁远、面对努尔哈赤的铁骑发出不甘的怒吼的袁崇焕。

    所有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救辽东。

    直到现在，广宁收复！

    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真正懂得辽东局势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大明朝在辽东终于展开了第一次反击！

    这将被载入史册，广宁城外战死的英魂，都将进入忠烈祠。

    当后世的小孩子翻阅史书的时候，都会以他们为荣！

    本来还在骂袁崇焕的阎鸣泰，突然道：“袁崇焕这个人啊，还是很有才能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就是脾气要改改。”

    其他官员也开始跟着和稀泥。

    只有孙承宗更加担心了。

    因为如此快速夺下广宁，关宁军必然损失惨重，这一仗肯定打得非常凶狠。

    一旦广宁的后续补给跟不上，建奴会立刻反扑。

    到时候局面会非常被动。

    事实上，他的担心有道理，但此时却多余了。

    五月二十一日，秦良玉的川军抵达了广宁城。

    她不仅仅带来了一万五千石粮食，还在半路上把豪格和孙得功给抓了回来。

    “在下宁远都司左良玉，奉袁军门（明朝对总督或者巡抚的尊称）扼守此道，敢问是哪位大人的部队？”

    秦翼明道：“我们是白杆军，秦帅麾下，有事要拜见袁军门！”

    左良玉一听竟然是白杆军，再看前面那女子，一身战甲，巾帼不让须眉，正是秦良玉。

    秦良玉在大明朝可是威名赫赫的，即便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能确切记载的女将军，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在明朝这种女人地位极其低下的年代，能出秦良玉这样的女将，可见其才能。

    左良玉连忙翻身下马：“末将参见秦帅！”

    “且不必多礼，速速带我去见袁军门吧。”

    “秦帅这边请！”

    白杆军跟着左良玉，一路朝广宁城走去。

    在距离广宁城十里的地方，他们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前面宽阔的草地，是血红色的，刚冒头的青草都被彻底染红。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春风本来让人舒坦，但是这里的春风一吹，便吹起一大片血雾，让人感觉仿佛到了传说中的修罗场。

    秦翼明看到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关宁军，全身铠甲都被砍裂开了，嵌入到他的血肉之中。

    一边有人正在给他上药，正在救治他。

    他嘴里在不停哀嚎，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满眼血丝：“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左腿已经彻底被砍掉，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腿也已经彻底变形，腿骨已经粉碎。

    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凄凉的声音，让一边的大夫和一些前来帮忙的女子都跟着哭起来。

    另一边，一个全身是血的士兵，一只手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和几个饼。

    银子和饼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几个饼……送给你……来之前……没舍得吃完，没想到……没机会吃了……求求你，把这些银子送到我家里，我家原本在宁远城外……后来因为战乱……我父亲带着……我母亲一起逃到关内，就在遵化的李家口……我父亲叫张起福……求求你……我父亲已经病死了，我母亲眼睛不好，她一直在等我回去……你一定要给她……求求你……”

    他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握着一个郎中，热泪从眼中滚滚而出，沿着脸颊，将鲜血冲下去。

    那个郎中紧紧握着，道：“放心，放心，我一定送到，就算我走断双腿也要送到……”

    那个士兵，望着天空，眼睛已经失去神采。

    秦翼明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动容，眼眶有些湿润。

    其他人一时间都心生悲凉，不知该说什么。

    秦良玉则想到了八年前，陈策他们全军与建奴死战，当时的场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