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幽沉香袭来，阮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沉醉着。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忘记了动。以为自己是个雪人。

    可是呼吸呵出的白气，又证明着她还活着。

    她和顾祈都活着，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似暖是凉的体温，却谁也没有多动一下。

    阮辞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腰肢被顾祈扣在怀里。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小巷里，他亦是这般抱自己抱得紧。

    其实她如眼前一样，不想挣开，她只是慌，悸得慌。

    阮辞抬了抬手，撑着顾祈的肩。

    她想，或许她还应该像上次那样，就算再悸动，也应该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

    可是静默了很久，约摸是喝多了的缘故，她很清楚自己不想把顾祈推开。

    因为心里的煎熬，手指收紧成拳。

    她一点点地挪着手，环上了他的颈项，指间用力地捻着他的衣襟，终是抱上了他。

    顾祈顿了顿，有些讶异，又暗潮汹涌。

    阮辞闭着眼，在他颈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你是故意把琴弹得那么快，好让我跌倒，像这样抱着你？”

    “阿辞，我说过凤梨酒也是酒，当少喝。”

    阮辞轻轻笑了笑，道：“是啊，我醉了，你不必当真，我也不必当真。我们都不必当真。你说过我冷，或是你冷，可以这样相互抱一抱的。”

    “我是说过。”

    “我承认，你的怀抱是让我有些上瘾。”阮辞道，“但我还能克制。”

    “为什么要克制。”

    阮辞歪着头，靠着他的肩膀，嗅着他的气息，感觉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给装满了。

    她却笑语嫣然道：“若不是知道你有你的故事，兴许我就以为你当真了。若你，只是个普通人，兴许我就……”

    放任自己去喜欢他了。

    只是她没能说出口，不知顾祈是否能明白。

    顾祈只低低与她说：“有的感情需要克制，你如此，我也一样。你说你拿我当朋友，能时常与你相见，我也可以接受。但如今，你见了我却为什么要躲。”

    “躲？”阮辞茫然道，“我为什么要躲你？”

    阮辞慢慢想了起来，道：“你是说和陆景喝酒那晚我见了你就逃么，我怕你生气，就像去逛明月楼一样。但是与别人喝酒只是做做样子，我不曾喝醉过。”

    顾祈眯了眯眼，道：“那今夜呢，你为什么不愿看见我。”

    “顾祈，雪下大了。”她若有若无地抱着他的头，帮他拂落发间的白雪。

    “是啊，我好冷。”

    阮辞道：“那你还不起来。”

    “我冷的时候，只会抱得更紧一些。”顾祈收紧了手臂，将她的身子狠狠揉进怀贴着自己的胸膛。

    旁边的琴有些单薄。雪花落在那琴弦上，不一会儿便被琴弦割破，沉到了下面去，散发着莹莹光泽。

    阮辞指腹摩挲着他衣襟上的暗纹，忽轻声道：“听说，你从前为了救我，用了许多手段，干净的手上暗地里沾了不少人的鲜血。”

    顾祈愣了愣，随即有些黯然：“觉得我很坏么？”

    阮辞道：“我有些心疼。我觉得，大学士当如那日我进宫之时，于梧桐树下窥见太学院中教孩子读书时候两袖清风的模样。而不是为了救我，舍弃了那样的自己。”

    良久，顾祈低低道：“阿辞，你可知，只有找回了你，才能找回真实的我自己。”

    阮辞鼻子有些酸，“辛苦吗？”

    “不是说过，这一路走来，早已忘了什么是辛苦。”

    “所以让你多抱抱我，也无可厚非吧。”阮辞道，“有时候我想要想起过去，想要知道你到底是我的谁，更想要知道你都为我做过些什么。可有时候我又不想知道，我怕。”

    与顾祈相识相知的，也不是她。

    是以前的阮辞。

    而他心里念着的心有所属，更加不会是她。

    她都不曾参与过，忽然间感觉到有点遗憾，还有不甘心。

    顾祈却道：“若能忘记，就永远忘记吧。我不想让你再重新想起来。”

    唯一一点小小的遗憾和不甘心，都被顾祈的话浇灭了去。

    阮辞勾了勾唇，没心没肺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从将军府开始，我阮辞才算是活过来了，这才是我的开始，与以前和你，是没有关系的。”

    后来雪大了，两人才离开了甲板会屋中去。

    烤了一会儿火，身子暖和了，外面的雪也停了。

    时辰已不早，阮辞与温霁月约好下个白天再来细细欣赏这艘船，当夜便下船打道回府。

    出来游玩的人已经散了，一条街上冷冷清清。

    只不过家家户户依然洋溢着喜庆，炮竹爆破的声音噼噼啪啪地传来，忽远忽近，绵延不绝。

    顾祈如往常一样，送阮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