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水瞥了一眼董懿静：“不就是几张破纸吗？毁了也就毁了，这里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还在乎这几张？你们放心，这里的财宝也有你们的一份，”

    董懿静无奈地摇摇头，她手上的字帖满是污泥，早就被践踏得破损不堪，卷曲粘连在一起像是一块随手丢弃的破抹布，赵平安仔细辨认，才隐约辨认出其中一行字“不知老之将至”。

    “这是兰亭集序？”赵平安问道。

    董成武痛心疾首：“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极有可能是王右军的真迹，虽惶惶不可辨认，只单看这几个‘之’字，写法各不相同，非天时地利人和不能尽写，此为天下第一行书啊！”

    他用手轻轻拂扫泥污，却也只能糊得一片，根本无法祛除了。

    董懿静又从地上捡起一张字帖，也只能隐约辨认出开头：忽肚痛不可堪。其后则尽是污渍，不可辨认了。

    可仅凭这个开头，董懿静也认得出这东西，正是张旭真迹“肚痛贴”，这肚痛贴前几字规整，从第四字开始便一笔到底，不知是否因肚痛难忍，越写越狂，越写越奇，甚至可称天下第一草书，只可惜这其后的字都看不到了。

    这天下第一行书，天下第一草书，千百年间早已失传，只有后人模仿之迹流传下来，而即便是这模仿之作到如今都是极其有文化价值的古董，更别说这乾隆墓里的张王真迹，这让董成武心头滴血。双膝跪地，几乎是爬在了地上，将一张张陷入污泥中的字画拾捡起来。

    赵平安虽没有鉴赏字帖字画的本事，可他也知道这乾隆一生素爱诗词歌赋，尤好收集名人字帖字画，在位六十年间，不知道收集了多少真迹，甚至足能铺满紫禁城了，能挂在他墓室内的，那自然是名人中的名人，张张都是无价之宝。

    “金银有价文化无价。”董成武说道：“你们毁的可都是我泱泱大中华的文明瑰宝啊！”

    “屁。”徐三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无价的意思就是卖不出去，卖不出去的东西有个屁用？没听过一句话吗？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是什么世道？经年累月战争，黄金才是硬道理，这有个屁用。”

    唯有张墨在一旁摇头，孙殿英部队里，也就他一个是有学问的人，又经年和洋人打交道，他知道这东西在洋人眼里可比金银有价值得多，可如今这些字画早已毁坏，失去了贩卖价值，他也就无需再多嘴，反惹一身麻烦。

    再说这里的金银财宝的确繁多，若都兑换为大洋，抛开购置枪炮火药外，都足够这几万人的部队三年开销了。而他个人，更是能从与洋人交易，购置枪炮等环节中捞足油水，至于这些字画被毁，他也全然不在乎。只要能得到好处，就是把全国的字画都毁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赵平安不曾想董成武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反应，连忙将他拉了起来：“董伯，事已至此，难以挽回，你也不用过度悲哀了。”

    董成武连连叹气，轻声说道：“我虽是贩卖古董的商贩，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至少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和盗墓不一样，你们可知这考古的意义？”

    众人摇了摇头。

    董成武说道：“考古的意义，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保护。当你看到那些仅存在于书籍，甚至只流传于人们口中的瑰宝出现在面前时，是找回了一个民族，一个文明已经丢失的记忆，是我们民族的传承和还原。”

    “前清时，梁先生曾提出世存世界四大古国，可除中国外，其余古国都已断代，消失于了浩瀚历史中。他们的后人，早已经不认识古文字，不知道古历史。可唯有我们，就像这字帖，千年后我们依旧认识，依旧可以读出来，这就是文明的价值，是考古的意义。尊重历史的人，才有未来。”

    这番话赵平安听得似懂非懂，他只有一个朴素的思想，无论是这些字帖还是其余宝物，这都是中国的东西，他需尽力阻止孙殿英将这些宝物贩到国外去。他本以为董成武这种贩卖古董的，多半和孙殿英是一丘之貉，却不曾想竟有如此真知灼见。

    赵石虽不懂这些，但他也说道：“我们修墓的，最讨厌这些乱取别人东西的土耗子，这和盗贼偷别人家的东西又有何异？”

    董成武这一帮人默默收拾地上残破的字画，气氛悲愤，而耳室中的欢颜笑语却不住传到众人的耳朵中。

    同个墓室，一悲一喜。

    过了许久，士兵们将自己的口袋装得鼓鼓囊囊，但满箱的财宝依旧不计其数，徐三水和张墨正指挥着这几十人将箱子往外搬。

    孙殿英问张墨：“这里的宝贝足够换回来枪炮了吧？”

    “足够足够，除了枪炮之外，还至少够弟兄们一年的军饷。”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孙殿英背着手从耳室中走出：“来几个人，给我把这些棺材都撬开，让咱们也看看这乾隆老皇帝和他的娘们都是什么模样，这耳室宝物众多，这棺材里，我看也少不了好东西。”

    赵平安阻止道：“东西取了也就取了，再要开棺，可如挫骨扬灰。挖其祖坟，杀其父亲，辱其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