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避无可避，又是弹尽粮绝，根本再也没有办法和这些飞蛾抗衡，一些士兵几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他们有的靠在墙壁上哭泣，有的瘫坐在地上发呆，还有人奋力挥枪抵抗，仿佛要耗干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孙殿英站在当中，一边开枪一边骂娘，他几乎把这辈子知道的脏话都骂了出来，终究是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他奶奶的龙威神罚，他皇帝老二能享受的，我凭什么不行？我才是龙，我就是神。”

    危机时刻，孙殿英几乎已经歇斯底里，赵平安知道用不了一分钟，这些飞蛾就会倾巢出动将所有人的脑袋都割下来。凭心而论，子弹的威力显然要比箭矢大得多，七八个士兵都挡不住的飞蛾，他一个人也没办法。

    赵平安只能将父亲和董懿静护在身后，只求自己死后也能起到一点保护他们的作用。

    孙殿英将枪往外一扔，认命般回过头来看着众人说道：“兄弟们，我孙殿英可能要食言了，这次我无法带你们出去了。其实我孙殿英这辈子算是值了，掌管着两万多人的队伍，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有一个儿子。山珍海味我吃过，天南地北我去过，皇帝老二的墓我炸过，按道理没什么遗憾了。”

    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我唯一的遗憾，就真是没法带着大家出去了。在这里的所有人，倘若真有幸运的能逃出去，告诉其余兄弟们，主营大帐内有三十万现大洋，三十万大洋分给两万余人，每人也能分到十几块了。”

    “这是唯一留给兄弟们的东西了。”孙殿英说道：“我这次下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兄弟们能吃饱肚子，能穿不打补丁的衣服。兄弟们，我孙金贵读书不多，也知道有一句诗叫做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别害怕，黄泉路上我还带着你们。”

    这一段话说得情真意切，其实在孙殿英刚说了没几句的时候，剩下的几名士兵便纷纷站了起来，将孙殿英围在中间，阻挡这飞蛾的进攻。

    一名士兵喊道：“都别哭了，黄泉路上有人陪就不怕了。”

    说罢，他泪眼婆娑看着孙殿英：“军座，我们先下去了。”

    众士兵将孙殿英围在中间，生生用身体去保护孙殿英，那些飞蛾纷纷袭来，几个冲刺下，又是四五颗人头落地。

    赵平安挥舞弓身，将董懿静和赵石护在身后，他很想对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又觉得有些臊得慌，索性什么也不说罢了。

    张半仙非要躲在赵平安身后，赵平安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我说张福生，我之前可是听你哭喊，我要是能从机关室出来，你就叫我爷爷。不知道你这话算数不，临死前能当一回爷，也算知足了。”

    “爷爷，我叫你爷爷行了吧？”张半仙几乎带着哭腔：“我可真佩服你的心态，眼看脑袋就要没了，你还有心情扯淡？”

    赵平安耸了耸肩，他身上有一种北京人混不吝的状态，这混不吝中带了三分潇洒，三分恣意，一分无所畏惧。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反而越是冷静和轻松，有一种“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的心态。

    飞蛾朝着赵平安冲了过来，他挥弓阻挡，但终究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另一只飞蛾冲着他飞了过来，而他已经分身乏术，眼看只能等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赵石猛地将赵平安往后一拉。赵平安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几乎往后躺倒，赵石一个侧步挡在了赵平安面前，准备承受那被割头的后果。

    原来这赵石早就想好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挡在最前面？可赵石明白自己这儿子的性格，和孩子他妈简直一模一样，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三头牛也拉不回来。

    倘若他一开始就和赵平安争谁保护谁，那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因此他选择在最后关头去保护赵平安，父爱如山，赵石嘴里可能从不说什么肉麻的话，但在关键时刻，他从来都是保护儿子的那个父亲。

    “爹！”赵平安想去拉自己的父亲，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蹭着父亲的衣襟而过，那飞蛾也冲到了赵石面前。

    赵石已经必死无疑。

    自己的生死赵平安可以不在乎，但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面前，这又是一种何等的悲哀与愤怒。可就在下一刻，赵平安听到一声枪响，而父亲面前的那只飞蛾被射穿了左翅，旋即改变了方向，几乎斜刺刺地从父亲身边掠过，一头撞在了墙上，摔落在地。

    躲在赵平安身后的张半仙见状，高高跳起踩在这蛾子的身上，一边拼命踩踏一边骂道：“你个蛾子还成精了，谁让你长这么大个的？”

    赵平安可没时间理会张半仙，他疑惑的是，这子弹是从什么地方射来的，孙殿英那帮人可都没子弹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身后本是封死的墓道顶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洞，他见半个身子正从这洞中伸出来，赵平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之前的那些萤蚊正不断往上飞，从这个洞中离开。

    而这探出半个身子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姜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