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不如意，往往十之八九，这是李夜行前世得出的经验，在一次次血与火的搏杀中，渐渐的，那种名为“意难平”的情绪消失了，李夜行知道，人总是会分别的，毕竟这世间有着诸多的不可抗力，尤其是死亡，所以，对于离别，李夜行其实看得很淡，甚至有些无感。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对于别西卜的离去，李夜行的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即便他很清楚，让别西卜离开不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对别西卜而言都是最优解。

    没有选择安慰哭泣着的少女，只是任由她发泄着情绪，待哭喊过后，少女的脸上重新又有了笑容，别西卜欢笑着，诉说着，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而李夜行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少女过往七百年的故事，偶尔应和几声，直到冰箱里的酒喝干，少女瘫软在椅子上，李夜行起身，收拾着一桌子的狼藉，今天，他和别西卜都得早点睡，毕竟明天一早，别西卜就要上路了。

    事实上，尽管喝了很多酒，但不知为何，别西卜好像没有丝毫的睡意，待李夜行关掉了客厅里的灯，她没有选择回到卧室，而是倔强的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黑暗中，绀紫色的眸子好像闪着光，她醉醺醺道：“凡人，再陪本座聊聊嘛，这可是你和本座的最后一个晚上了，给本座好好珍惜啊...”

    和别西卜一样，李夜行也没有什么睡意，于是，他也坐在了沙发上，黑暗中，有着一身紧致腱子肉的青年男人与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坐在沙发的两端，保持着距离，客厅里，只剩下了别西卜一人的声音，她诉说着自己的过去，杀戮也好，与其他魔女的交集也好，那些渴求着她强大力量的的巫师与贵族也好，甚至是那些一直追杀着她的教会天使也好，七百年的时间带给了她聊不完的话题，而她似乎也不想将话题结束，每当她忍不住怀疑李夜行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李夜行便随便说上几句，算作应和，而当别西卜试着将话题引到李夜行的过往时，李夜行便又闭口不语，装聋作哑。

    渐渐地，外面的天空竟有了一丝微光。

    “啊...”视线穿过厨房，看着窗外的世界微微蒙亮，别西卜怔怔道：“天亮了，凡人，真没想到，本座竟然和你聊了一整夜。”

    短短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加之此世的肉体并不如上一世那般强悍，即便是经常熬夜赶稿的李夜行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困倦，站起身来，将别西卜留在客厅里，李夜行上了楼，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脸，待到精神恢复，水滴自发梢低落，李夜行抬起头，于黑暗中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比前世略长一点，皮肤因为长时间接触不到日照而显得格外白皙，身材看上去倒是和上一世差不太多，但却又少了几分铁与火的锻打，相比之下还是略有些孱弱，倒是那张脸，活像是具尸体，与前世时的自己别无二致。

    不，也不是完全一样，镜子中，那对黑色的眼眸里，似乎要比前世时多出了一丝光亮。

    不管是因为原身的影响，还是因为这一世有了家人的关照，亦或是有了一个可爱又体贴的女友，李夜行都得承认，自己的情感，似乎比前一世时要丰满了不少，毕竟，那时的他几乎只需要考虑两件事，杀谁？杀几个？而这一世，他要考虑自己的父母，要考虑自己的女友，考虑自己的存款以及吃什么？吃多少？

    或许，镜子里那个冷血的怪物，真的多出了一丝人味也说不定。

    咧开僵硬的嘴角，想要试着对镜子笑一笑，直到镜中的脸因扭曲而邪恶的笑容变得越发狰狞可怖，李夜行才彻底放弃，他重新挎上那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待到了一楼的客厅，借着厨房窗外隐隐渗透进来的光，他能看见，别西卜正倚靠着沙发，歪着身子，双眼微闭着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只是洗了个脸而已，回过头来这家伙竟睡着了吗？

    轻轻坐在沙发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李夜行拿出手机，打开锁屏，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便抬起头，默默注视着沙发对面那挂在墙上，他从未打开过哪怕一次的液晶电视机，就仿佛那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什么东西，宛若老僧入定。

    听着耳边那来自别西卜的平稳呼吸与时不时传来的无法分辨的低声呢喃，盯着面前的墙壁，直到客厅一点点被光线所填充，屋外隐隐传来鸟鸣声，忽然间，李夜行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响着铃声的手机，默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知号码，李夜行想了想，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拿到耳边，他没有言语，下一秒，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笑面公务员于山城的声音。

    “早啊，李先生，接你们离开的车子已经停在你们小区的门口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是我们部门的干员，你可以叫他小王，他会负责把别西卜小姐送到淮港市，然后经过我们部门这边的交接，送到一艘去往印度尼西亚的货船上，现在，您可以带着别西卜小姐出去了。”

    片刻的沉默后，李夜行酝酿着，沉声开口道：“我可以送送她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