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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时候有点累，我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安东尼的电话。他的语气里都是关心。他问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告诉他我的护照丢了。安东尼的声音里都是疑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说要看政府的办事能力，因为我的户口簿也找不到了。我向他解释我得先去派出所重新报户籍补办一个新的户口簿，当然很有可能派出所会先让我去街道办事处找户籍证明，而街道也许会让我去出生医院找我的出生证明。如果这一切都实行得很顺利的话，我就可以办一个户口簿，有了新的户口簿我再去办理新的护照再然后去申请签注，等等……安东尼最后终于被我说晕了。

    我想跟他说我把他的古董戒指也丢了，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没说出来，因为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顾明说的，潘家园五十块钱论堆搓的事，我想再买一个戴上可能他根本看不出来。

    安东尼听我东南西北地扯了一通之后他说：“我想你。”

    我沉默了一阵说：“谢谢。”

    这回答配“我想你”好像有些词不达意，但是我只会说这个，别的我全都说不出口。挂电话的时候我说让他帮忙照顾母亲，安东尼说这两天都是我母亲在做饭，中式晚餐他觉得很好吃。这几天他很忙，因为餐厅接了两个婚宴，都订了两米高的蛋糕，他每天要都工作到很晚，不然他早就来中国找我了。他说我跟我母亲都是好人，他很高兴认识了我们，他很高兴我答应嫁给他。

    听着这话有一点点讽刺的味道。安东尼挂电话的时候说他会好好照顾我的母亲，而我内心也希望他好好照顾她，最好能互生情愫，然后趁我不在的时候能天高海阔什么的。

    那样我就可以把嫁给安东尼的重任转到母亲身上，而我也就可以回归到混吃等死的状态里。我想我也曾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性，不过现在最大的理想是不再过接受父亲接济的生活，我想靠我自己的力量照顾母亲，哪怕是嫁给安东尼。

    事实上安东尼是个好人，而我也许没那么好。

    晚上我睡得很好，十分香甜，连梦都没做，一睁眼已经天亮了。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屋子里的气温渐渐升高，到处都是暖意。我站在窗口看着小区里来来回回的人，有骑着摩托的，有蹬着板车的，还有推着小平车或者早餐车出去讨生活的人。无论这些人在怎样和现状做着斗争，至少阳光对于所有人是公平的。它每天照常升起照常照耀着，保证每一个人都能这样站在窗口被阳光刺得眯上了眼。

    我决定要把屋子打扫一遍，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家，干干净净才和姥姥慈祥的笑容匹配。我的热情很是高涨，把屋内的边边角角都要收拾利落整洁，柜子里发霉的被虫蛀的老旧物件打算全都扔掉，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有用而值得留下的东西。

    顾明把我扔在北戴河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打，也没问我安全到家没有。我也乐得清闲，省得还要琢磨怎么才能打击报复回来。我们怄气从来就是这样谁都不理谁，看谁先服软。记忆里顾明服软的时候多，不说谁对谁错只看谁先和谁说话，大多数时候顾明都会先跟我说“今天我妈炖肉了来不来吃”，而我的答案几乎从来没有变过就是“去”。

    后来顾明的妈妈身体不好了，我们上了大学之后也很少回家，那个时候顾明会跟我说“我之所以理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是男的，再跟你一般见识那就不是对错问题而是水平问题”。

    我坐在柜子前无意中找出了一本老相册，忍不住翻看着。初中时候的毕业照，全年级三百多人，照片里每个人就像胶囊的大小，可是我一眼就看到了顾明，下一眼看到了我自己，然后是穿着那条白底小粉花裙子的班花。曾经的记忆翻涌着浮了上来，清晰得如昨天发生的一般，好像那是唯一的一次顾明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吃炖肉的时候，我拒绝了他说：不去！

    那个时候的我仿佛因为一件事成长了。我拒绝他不是因为闹脾气而是真的不想再理他，就像姥姥说的我再这么整天混着当坏孩子，永远过不上好日子，会跟我妈妈一样。

    姥姥觉得妈妈过得很惨，虽然她身在国外，可是她是从国内惨到国外去了。她把所有的原因归咎于妈妈没有文化，姥姥也没什么文化，所以她希望我有。她说有文化了男人就不会随便抛弃你，就算抛弃你了，有文化的人也会比没文化的人过得好。这话从小我就听姥姥念叨，说了很多年，就如同所有家长希望孩子好好学习的话一样，听在我的耳朵里就是无比厌烦。那个时候我喜欢疯玩疯闹，读书一点都不能让我快乐，我喜欢干能让我快乐的事情。顾明和我一样，我们俩的学习都很差，比着劲地差。如果我考倒数第十他会是倒数第九。但是我们俩都很高兴，总是感叹自己成不了倒数第一。任何成绩对我们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我们已经是被老师放弃的学生了。

    我觉得学习不好对于我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如果说有的话，就是没什么同性朋友，因为我也不太确定究竟是因为我学习不好还是因为我脾气不好。家长们都会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跟我玩，大概是我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