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顺着台阶滚落的过程中手电筒仍在开着, 白色的光柱不断变幻角度，映出的每一处都有一张尖叫的人脸。

    它们张开的吸盘像盛开的向日葵，不管它们扎根的人脸在哪里, 吸盘永远朝向白发青年。

    “嗬……嗬……回家……”人脸尖叫着, 摇摆着, “嗬……回家……”

    “别看。”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兰酩颤动的霜色眼睫被陆知的手掌合上, 眼睛彻底合上时, 盛在眼眶里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手机已经摔了下去，屏幕闪了闪, 然后熄灭。楼梯再次变得昏暗, 却不复寂静，每一层台阶上都拥挤又热闹。

    “回家……回家……”嘈杂的声音将阴暗的楼道变成了菜市场。

    “那些……是什么？”

    兰酩的手抓紧了陆知的领带, 男人系着领带的脖颈处的冷白色皮肉微微下陷，被勒出了红痕。

    陆知还没有回答，兰酩已经自言自语说出了答案，“是它们……它们从家里追过来了……”

    “为什么……”青年声音茫然无措，“我都躲到这儿了……它们还会追过来……”

    白发青年的精神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陆知感觉到了怀里的人已经临近崩溃。

    这是陆知曾经想象过的场景, 失去了灵魂的白发青年躺在他的怀里任他施为，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反抗的念头。陆知曾为这想象的场景兴奋到浑身痉挛。

    “主人。”陆知低下头,

    看到兰酩绞缠在他领带上的手指，他的心脏仍然在兴奋, 这是他生理上的反应。与此同时，他的情感却饱受折磨，他在为兰酩心痛。

    “不要怕。”陆知阴冷地盯着那些黑暗下的人脸, 目光与声音相反, 他听见自己用极柔和的声音说, “我会把你抱的很高、很高，我不会让那些肮脏的东西碰到你。”

    白发青年果然被他抬的很高，他的两只手臂高高地举起，小心翼翼，上面盛着他好不容易骗到手的青年。

    沓、

    陆知踩上了新的台阶。

    “回家……”人脸嘶叫着想要抓住兰酩。

    白发青年有些宽大的白衬衫随着陆知登台阶的动作不断晃荡，兰酩感觉到了风从上衣里穿过，带来细细的凉意，他的脖颈枕在陆知的手心，侧脸对着陆知的脸。

    兰酩在黑暗里看到陆知面部的轮廓以及高挺的鼻骨，他隐约听到了人脸的惨叫，但更多的，还是呼唤他回家的嘶嚎。

    沓、

    陆知又登了一个台阶。

    兰酩每听到一声皮鞋敲击台阶的声音，就在轻声数一个数。

    一、二、三……

    兰酩一直念到四十三，这时陆知的速度变缓了。

    兰酩伸出手，碰向陆知的额头，陆知却扭头躲开了。

    “请不要碰。”

    男人声音低哑又克制，“我的额头上有汗，很脏的。”

    他顿了顿，柔声问：“主人，你还怕吗？”

    “在数到二十的时候就不怕了。”兰酩说，他就是在那时候睁开了眼睛，现在已经四十三了。

    兰酩说完后听到了陆知的笑声。

    “我很高兴，主人，这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奖励。”陆知道。

    沓、

    又上了一个台阶。

    兰酩轻声继续念，“四十四。”

    在兰酩看不见的地方，黑色的皮鞋踩在一张人脸上，周围的人脸伸出吸盘聚涌过来，它们感知到这个男人身上有它们渴望的存在，但他把那个它们渴望的存在举到了它们够不到的地方。

    他在阻止它们。

    一圈圈利齿从吸盘上伸出，咬向了男人。

    噗呲。

    男人的脚好像有生命般，灵活精准地将吸盘踢了回去。

    男人的脚仿佛跳舞般周旋于这些吸盘中，上半部分却稳如磐石，举着兰酩的双臂乱晃都没晃一下。

    又上了一层。

    “四十五。”

    青年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

    男人苍白的面庞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浑然不觉皮鞋内全是粘腻的鲜血。

    兰酩数到二百零三的时候，陆知突然晃了一下，兰酩随之晃了晃。

    “陆知？”兰酩发出疑问，他感到颈后的手越来越凉，热量在消散，冷得像一只冰做的假手，但有很多汗，不停地渗出来。

    “抱歉。”黑暗里传来陆知的回应，“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小心一点啊。”青年温柔的说。

    陆知嗯了声。

    皮鞋踩上台阶，在人脸上印出一个湿答答的血脚印，在下方，是一串的血脚印。

    “最后一个台阶了。”兰酩说。

    兰酩凝视黑暗里的陆知，实在太暗了，他有一点儿想看现在的陆知，但仍是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兰酩知道陆知是很清俊的青年，很高，所以他才能把自己举得那么高，但要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