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庸接见完第四个前来出卖宋庄主的人之后，只觉得精疲力竭。最初面对这些背叛者，公孙庸只觉得心中愤怒，随后对宋庄主的愤怒消散，对这些背叛者的愤怒提升。再往后，公孙庸感觉精神开始麻木，对这些人都没了兴趣。

    人性的丑陋一面真的是越看越生厌恶，等厌恶都非常淡薄的时候，除了麻木也没别的了。

    如果宋庄主一开始就表示自己头可断血可流，自己的土地一寸不让。还说明这厮是条汉子，为利益而生，为利益而死。

    可这么出尔反尔，连这份还能令人感动一下的血性都没了。

    既然宋庄主这么坚定，公孙庸就给霍崇上了一份报告。原本他想亲自见了章无忌当面说清。然而章无忌太忙，没空单独见，反倒让公孙庸觉得自己不用尴尬。

    想用这三名庄主做实验的也是公孙庸，实验失败，的确令公孙庸感觉很羞愧。

    第二天，公孙庸就被黑长齿叫上一起出发。两千人马到了宋家庄，就见庄们紧闭，围墙上站了不少想负隅顽抗的家伙。

    黑长齿下令布置投石机，同时派了不少人喊话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本地人，用本地人的话大声喊着，要围墙上的佃户一会儿赶紧逃下围墙。

    “你们跟着那姓宋的，是吃的饱，还是穿得暖。你们的老婆和女儿有没有被姓宋的手下抓走睡过？俺们到底好不好，你们是真不知道！俺们现在只能告诉你们，俺们要杀的是姓宋的，还有姓宋的手下。不会杀你们。你们不用怕！等俺们成了庄子的主人，你们日子再坏，也不会比在这姓宋的手下当佃户更坏！好好想想，你们为啥要给这姓宋的卖命！”

    听着如此质朴的喊话，公孙庸心中都有些佩服了。设身处地的想，自己若是对面的佃户，当然也会先考虑自己的安全。正如喊话里面的要点，大明军队的目标并非屠杀这些佃户，而是要弄死姓宋的狗贼。佃户们换了主人，日子也不会更坏。

    对于喊话的内容明白了，公孙庸就抽空问了黑长齿另外一个问题，“黑将军……”

    “俺不是将军，俺只是个少校。”黑长齿立刻纠正道。

    章无忌的大明军队军阶并没有和二十级爵位一样完全模仿秦汉的名称，军阶就是兵、士、尉、校、将。兵分为列兵、一等兵、二等兵。

    士官、尉官，则是分为，少、中、上，三阶。

    校官与将官，则是在三阶之上增加了一级，分别是‘大校’与‘大将’。

    在这个没啥识字的元代，简单明快的级别反倒让官兵们觉得很舒服，因为不用动脑子就能理解军阶的意义。

    不过公孙庸并没有这么看。因为《史记》中有记载，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五万精锐骑兵自代郡东出，以李敢等为大校，代替副将之职。

    看着章无忌轻飘飘的用简单到只要认了这几个字就能明白的称呼，其实并不是章无忌没读过书。真的读过书，反而知道章无忌取消的只是那些并不好记忆的内容。

    当然，要是公孙庸真的鼓起勇气直接询问章无忌，他就会发现章无忌其实还没读到那段呢。

    公孙庸继续问道：“黑少校。不过是打个宋家庄，出动两千人马，是不是太谨慎了？”

    黑长齿一时没明白，与公孙庸聊了几句，他才明白过来，连忙解释：“俺们派这么多人，是想少死佃户。那帮庄主和地主们是死也不肯听话，都杀了！佃户不同，光拿到地，没人种地，有地没地不就一样了？”

    公孙庸一时不知道该说啥。虽然黑长齿不过是个洞人，但是这话是真的没毛病。简直是完美的讲出了真实与现实。

    大明官府要的其实不是土地，而是土地上的产出。杀光那些不耕种的，留下原本就耕种的，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只是在大明这边，高高在上的老爷所拥有的价值居然不如土地打滚的佃户。公孙庸觉得总是有点说不出的难以接受。

    再想想，公孙庸也想明白了。自己与章无忌执掌的大明不同，章无忌求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而自己还是一直认为自己和那帮庄主才是一伙。

    就在此时，负责投石兵的上尉跑来禀报，“黑少校，投石机已经备好！”

    “再去喊一次，告诉佃户们，不用怕。咱们人多，一次就把庄主杀光了。咱们一开始投石头，佃户就赶紧跑了，藏起来！”

    这些话好像有点啰嗦，公孙庸却不再被这些扰乱了心思。既然洞人黑长齿这么有信心，想来是得有点能耐的。

    这边大明军队喊完最后一遍，就见几十架对重投石机就开始向围墙上投射起塞入石块的小竹笼。

    只是两轮投射过后，围墙上的人立刻少了大半。甚至连公孙庸都能听到围墙里传来怒骂声，里头的人正在大骂逃走的佃户。

    看来这番劝降还真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