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他马上就要睡觉，我说不忙，把账算清楚了才行。他打了一个哈欠就滚到床上去，说算什么算啊，全当我欠你３０００块钱不就得了吗？

    我说：“不对，亲兄弟明算账，那只是我还你的，当初你送给我的那箱书，我把它卖了以后，才是我创业的第１桶金，清清楚楚记得，书的码洋是５５６４块钱，如果今天的时候按此计算，我早就还清了。”

    “还清了就好了，我们两不欠了。”

    “不能那么算，丁是丁，卯是卯，当初方娜娜爸爸要给我按８折算，我没要那么高，我说按６折吧，最后方娜娜来算了７折，一共是３８９４块８毛，他们说四舍五入，给了３９００元……”

    “你们真是君子啊，”他突然兴奋起来，欠起身子问道，“那个方娜娜，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心一动，一把推倒他：“你是什么意思？看人家是白富美是不是？”

    “得得得，算我没说，我现在是班上混得最差的人，不是你收留，我要住大街了。”

    “别扯远了吧，还是算账，还是按这个算账，今天全部付出了２８８０，那么我还差你１１００，为你把房租交一个月的，１２００元，你倒欠我１００元。”

    “不止１００哟，我在你家住不要钱吧？但在你家吃总要交伙食费的。”

    “那以后再说吧，睡觉睡觉。”

    他突然说：“你小子还是挺有钱的，身子一转就拿来了３０００块。”

    年底卖挂历赚了一笔钱，加上近一年来做的生意，没有买新书的付出，也积攒了一些钱，３万也拿得出来，但为了给他一点压力，于是说：“这３０００块钱是找春桃借的，而且说明了，就是为了把你安顿好……”

    “你怎么为我去找他呢？好男儿，不为五斗米折腰——”

    “你有米下锅吗？就是有米了，也要弯腰做饭吧。为了你，我可是要卖身为奴，明天早上还要上班的。”我也累了，关了灯，上了床，睡意顿起。

    清早７：３０，我就喊胖子起床，他可能在家里赖床惯了，怎么都喊不起来。我将他肥胖的屁股抽了两巴掌，这才把他打醒，嘟噜着说昨天累死了，今天要补个瞌睡。

    “你睡个鬼呀，今天要上班，老老实实给我卖书去！无论如何你要赚到１０块钱，中午交小夏５块钱伙食费，剩下６块钱是我们家早晚的饭菜钱。”

    “就在他那里吃个中饭，为什么要交５块？”

    “因为你还要付他的水电费。”

    他不再说话，起床穿鞋子，洗脸刷牙吃早饭。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从小养成神经大条，可能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居家过日子，我要慢慢开导他，做生意卖书，我更是要循循善诱，一点点指引，在路上都唠叨个不停。

    我能够占他一点便宜的，是他身板结实，身材魁梧，骑自行车不费劲，上班路上，他载我一截，稍微绕一点路，到二中门口，把他丢下。

    小夏的店门已经开了，正在发愁呢。

    他也学会了多种经营，批发了一些豆浆油条，烧饼之类的早点，让来不及吃饭的学生买着能填肚子，所以就够忙了。但是大门一打开，小书店也暴露无遗。同学们都很吃惊，怎么一夜过来就多了一个书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类书都有，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一哄而进，窄小的空间，变成了装满沙丁鱼的罐头。怕人偷书，叶柳柳抱孩子也下来帮忙，在书店门口站着，要他们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没有一个人听。

    我跳下自行车，先把人全部轰出来，再问他们：“谁有钱？”

    一个刀削脸的孩子挑衅地歪着脖子问：“怎么了？有钱是大爷吗？”

    袁天成把自行车往边上一靠，甩个膀子过来，眼睛一鼓：“我这里是书店，不是图书馆，有钱的，不是大爷是顾客，没带钱的滚远点！”

    这么个虎背熊腰的老板，的确能镇住那帮毛头孩子，借口快要上课了，大部分开始撤退，只有一个女生进去选了一本言情小说，放嗲卖萌地撒娇，打了８折。大头笑得像弥勒佛一样，抖一抖手上的１０元票子，向我示威，那意思就是说，他把一天的饭钱挣到手了。

    “出水才见两脚泥，被偷了几本书你就亏本了。”我见他进入了角色，心中刚刚高兴，又担心被那些少男少女灌迷魂汤，丧失了革命立场，腐化堕落下去可不得了，心中又是担心。

    到了百川书店，单大姐正在开门，甩着胳膊说：“这卷帘门怎么锈死了？总也打不开。”

    我接过来试了一下果然如此，拿着钥匙，正想到地上磨一下，见一个老大爷背着书包，牵着孙子，小孩手里拿着油条，吃完了，正想找垃圾箱扔油纸，我殷情地接过来：“来，孩子，我帮你扔去。”

    老大爷连声道歉，挥手和我再见。我把钥匙放在油纸里搓搓捏捏，包了油条的油纸油腻腻的，钥匙沾了油，咔嚓一声就开了卷帘门。

    “还是大学生有办法，”她鬼祟地一笑，“你昨天来了以后，老板才出来管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