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显看得出来，就因为我是个做生意的，而且是个摆地摊儿的，她马上就变脸了。我当然有自知之明，马上站起来就说：“你们有人送，我就不客气了。”

    静柔也看出了母亲的变化，只是对父亲打了个招呼。老头依然和颜悦色，而她母亲，只是挥了挥手说：“走好啊，谢谢你了。”

    很平常的客气话，根本没有我进门时笑脸相迎的热情。我本来也没做非分之想，只是心中有几分不快。

    骑行在回校的路上，不像来的时候那么轻快了，心中郁闷，为掩饰自己的不快，在静谧的街道上我大声吼叫起来，把即兴创作的歌词，灌进济公和尚的唱腔中：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汗衫破，你笑我，他笑我，生活无着落……

    “别唱了——狼嚎一样。”罗静柔在车子后面嗤嗤地笑。

    我难为情了：“不好意思，五音不全，污染视听，见笑见笑。”

    她轻叹一声，幽幽地说：“我都为你着急，哪里笑得出来？夜市卖书都不能卖，你下面怎么办呢？还不如你卖汗衫呢。”

    我清清嗓子正色道：“不行，我还是要卖书，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卖书这条路我走定了。这个生意好啊，利国利民利自己。我们这个时代之所以那么浮躁，就因为读书的人少了。匈牙利那么一个小国家，平均起来，每个人读书的数量是中国人的几倍；犹太人……”

    “好了你别说，扯到国外去了。你既然卖书，开个书店不好吗？到时候，我们买书都到你这儿买。”她说。

    我说：“开店需要资金，我是一穷二白，租不起门面，进不了货，怎么开店？”

    “我理解，万事开头难，我给你出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听她要给我出主意，顿时心里头如清风拂过，舒舒坦坦的，本来就想跟她多呆一会儿，来来去去骑车很累，现在就放慢速度，问她什么主意？她就告诉我，书拿到外面去卖，卖不上价格，不如在学校里卖。我说学校不允许摆摊，怎么卖？她说可以到宿舍卖，到班级卖，她帮着吆喝。

    她主意当然是好的，她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又是班长，人缘极好，我马上赞成：“其实外语和中文嗯，应该是相通的。”

    “这还要你说吗？鲁迅，叶圣陶，巴金，他们哪一个不是作家，又是翻译家？”

    “是啊，他们的翻译作品，之所以好看，就因为文学根基好，翻译得好。你知道第一个翻译《鲁滨逊漂流记》的是谁吗？”

    “哦，版本太多，我也记不得，反正不是我哈。”她在后面笑，柔柔的声音，在凉风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我们以后等着你的翻译大作吧！”我兴致勃勃地说，“告诉你那是谁吧——徐霞村，——当然那是他的笔名，这人可了不得，２３岁的时候，就出版了小说《古国的人们》，那个时候的人真厉害，我们２３岁还在懵懵懂懂的……”

    “你不也挺厉害的嘛？”

    突然觉得，她的脑袋靠着我的脊梁背了，隔着薄薄的汗衫，发丝蹭得我后背痒痒的，心里酥酥的，说话的声音都打颤了：“我有什么厉害的？给人家提鞋都不要。”

    “你也不错哦，发表了不少作品，诗歌，散文，小小说都有。”

    “那算什么？小刊物小报纸，还都在版面的后半部分……”我不是谦虚，而是说老实话，“人家都是一本一本的出书。张恨水也是很年轻就出道的，发表了３０００多万字的作品呀，那个时候还是用毛笔写，我们用钢笔书写快多了，速度不能同日而语，就这样，我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儿科，不能望其项背。”

    “你是因为要读书啊，听到你的介绍才知道，家境也不好，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但就这样已经很努力了，已经很优秀了。你不知道，我们两个系联欢以后，好些学弟学妹在崇拜你呢，你以后一定有大作为的。”她的话甜甜的，柔柔的，却像坚强的支柱，撑起我的信心，我突然挺起脊梁，用力把车子往前蹬，带起一股凉风，好舒服，好惬意呀。

    两人就一路商量着推销书。罗静柔突然说，她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说她的闺蜜就是方娜娜，父亲当老板，在学校大门附近，开了一家咖啡店，外语系的同学经常到那里聚会，让同学们都到那里买书去。

    凭什么呢？虽然好心，但太幼稚，咖啡店又不是书店，也不是卖书的地方，同学们要买书到新华书店，还有就是书院街。

    既然有书市，就有可以挑选的余地，干嘛要到咖啡店里买书呢？就是跟她相处不错的同学，受她的蛊惑，买个一两本不得了了，还能去许多人吗？喝咖啡的本来就是布尔乔亚，为买书进去的就更少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在给我出主意想办法，我还是心存感激的。而且，现在就把我当书商了，问我到底有多少书？她哪里知道？我还在原始积累阶段呢。

    我自己的存书不成样子，汗衫换书才开始运作，品相最好的，几乎是新书的，就数袁大头的那一箱子书，大概除了我看都没人看过，但是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