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真的聪明，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了，”女孩捧着自己的大脑，打开的头颅还没有合上，里头空空荡荡的，她满眼笑意的看着安不远，道，“好孩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教你啊。”

    安不远立在原地，没动。她注意到这个“孩子”浑身都在抖，停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把脑壳盖上，还按了按，让自己恢复正常人的面貌，循循道：“好了，孩子。别怕。”

    “我没有怕。”安不远歪着头看她，“老师，您是什么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妹妹也好，脑子也好，我都不害怕。只是有个问题想问。”

    “你说。”

    “您说要教给我取出大脑的本事。但您才是大脑，您操控着这具已经死了的身体，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所以对于您而言，大脑放在身体的哪里都没有关系。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人。”

    安不远退了一步。

    “所以，您说要教我的‘取出大脑’，到底是真心想要教导我呢，还是想杀死我，使用我的身体继续存活呢？”

    他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

    女孩不动了，手捧着大脑坐在原地，任由安不远目光一寸寸的从头顶滑落到膝盖处。

    属于死人的斑点遮掩不住，颜色渐渐加深，安不远盯着它们，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片刻后，女孩也笑了起来。

    她话语里竟然还带着些委屈的意味，问道：“难道你不能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对话框悄然而至。这次的内容更长了。

    ·

    黑袍少年五味杂陈，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叫他一时间无法辨认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黑袍人的时候，那人还是个普通男子的模样，引荐人以毕恭毕敬的姿态，将他推了上去，道：“巫师大人，您看他如何？”

    那天……有着细微的风，澄明的月，飘飞的细雪。黑袍人握住他的手，含着笑道：“你想长生吗？”

    “长生？”少年怔怔的问。

    “长长久久的活着，你愿意吗？”黑袍人笑了，温声解释道，“你会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寿命，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同意付出很大的代价。”

    一片沉寂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迟疑着问道：“……什么代价？”

    黑袍人笑而不语。那张五官平淡的脸上，露出几分欢快的，充满了喜悦的神情。

    “你会知道的。”引荐人开口，对他道，“先下去吧，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巫师大人。”

    离开时，少年忍不住回头。

    黑袍人斜着身子，靠在落了一层霜白的树上，两手抱胸，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忍不住想道，长生的代价，到底是有多么大呢？他……真的付得起吗。

    可是长长久久的活着，已经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心。

    第二天，少年依约前来，黑袍人笑问他道：“你考虑好了吗，孩子？”

    “我想好了，我要长生。”少年眼中闪着光，“巫师大人，我想长生，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付得起。”

    黑袍人微笑着道：“好孩子，以后你叫我老师就行。”

    靠着黑袍人的药，少年确实获得了长久的寿命，至于代价，不过是一生的梦魇……仅此而已。

    父母的遗体。

    妹妹被取用的身躯。

    老师换了性别、年龄、面貌的样子。

    也不过……仅此而已。

    ·

    安不远盯着对话框陷入了沉思。

    他分明记得，自己扮演的这个少年，对黑袍人“老师”非常重视，甚至有种独占欲，分明是感情深厚到极点的病态表现。

    可现在对话框却刻画了一个悲惨人物，简单来说，就一想长生不死的小孩被忽悠了，结果为此死全家不说，妹妹身体还被占了。

    按照常理来讲，后面的剧情发展，不该是少年痛恨黑袍人吗？难道……是那个药的缘故。

    安不远可还记得“是珍馐也是毒'药”这种字眼的。

    该怎么回答呢……那问句本来没什么，但是结合这段文字，就显得十分有危机感了。

    “不能。”安不远对女孩说道。

    对话框不见了。女孩装可怜碰了硬钉子之后，神情显得不可置信，珠泪盈睫，语气颤颤地说道：“你，你不要长生了吗？”

    “如果我说要，老师会给我么？”安不远反问，目光钉在女孩掌中的大脑上。

    女孩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孩子，你过来，我给你最后一颗药。”

    安不远向她走近。

    女孩伸一只手探向他。

    就在女孩细长的指尖快要碰到他胸口的时候，安不远眯起眼睛，道：“住手。”

    女孩停下了。

    “站起来，退后。”

    女孩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