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唯死斗，岂易得生还”——贯休：《出塞曲》

    “射勿，你还好吧，没事的，米薇姐和康矛一会就把药弄回来了。”

    “好，哥，有点亮，把灯熄了吧。”

    康朱皮藏身的屋子里传出康朱皮与米射勿的对话，张噎仆连忙伸手，阻止他身后的五个羯人再前进，切不可打草惊蛇，按照大巫秀支羯利以及部落大人张㔨督、冯莫突的命令，今晚务必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掉康朱皮一家，包括那个叛出冯寇觅家的贼徒康矛。

    因为大巫秀支羯利已用七种毒药作了神符，涂在象征康朱皮全家的泥偶上，又据说连续进行了持续七个时辰的降神仪式，在身上连“扎”七七四十九刀，“直入冥河与诸神对话，以最毒的咒语诅咒那不敬神的妖鬼康朱皮与异种妖巫米薇，诅咒他们必然死于非命，诅咒他们的灵魂沦为邪魔提婆和魔王曼纽的食粮，永远不能渡过冥河。”1

    今夜便是秀支羯利预言的“诅咒”生效的最后一日。他们作为大巫的死忠或张大人借给大巫的勇士，自然要完成分内的使命——通过康朱皮的暴死来彰显大巫的法力无边，让那些被康朱皮蛊惑的部落小帅能够幡然悔悟。2

    张噎仆作为部落大人张㔨督的假子与精锐狼皮羯，自然是本次突袭的指挥核心。他用眼神示意冯寇觅派来的向导，比划着“那是不是康朱皮与米射勿的声音”，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噎仆被迫挑出三个勇士，去背后的巷口伏击米薇和康矛。

    毕竟他们这次进城颇费周折，他们混在流民里被郝散的贼骑劫掠，又几乎被晋人大户当作杂胡贼驱赶出去，折损了三个人，历经千辛万苦才进得县城，又抓住了今夜康朱皮不在护门寨休息的机会。如果今晚行动结果不完美，让康朱皮那边任何一人跑掉，再走漏了消息，可就难以收拾了。

    那康朱皮据说有妖法，亦有武勇，更兼妖鬼附体一般的诡计多端，这几天武乡到处都在流传“李少郎王堡主康渠帅三人保县”的事，虽然情节那叫一个光怪陆离，但康朱皮有些本事是众所周知的，加上康矛又是部落知名的悍勇武士，要想杀掉他们可不是简单事情。也是出于担心康朱皮不会以被郝散打死的方式来证明“诅咒”，秀支羯利才得行此下策，以勇士暗中刺杀。这些多重因素让张噎仆不得不提起十二个心眼来准备突袭。

    为防止被康朱皮的妖法摄走灵魂，或者米薇提前通过占卜预知他们来袭，张噎仆等人还都戴了“遮蔽法力”的护身符，靠近康朱皮今日的居处前，还用随身携带的掺了豪麻汁的黑狗血、鸡血涂了口唇与眉毛来辟邪，可以说是“准备充足”了。

    但张噎仆还是期望等康朱皮等人睡着了再动手，以减少抵抗和营造一种离奇死亡的神秘感。但街上已然宵禁，卫兵又多，时间磨蹭不得。

    屋里陷入一片漆黑与寂静，只有偶尔响起呼噜声，张噎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本能告诉他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命令一个手下凑到窗边去看虚实。

    果不其然！没等手下靠近，张噎仆就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铁头盔的上半部分突然出现在窗户里，像是有人蹲在下面，准备伏击突进门的敌人一般。

    张噎仆心想还好自己老成持重，没有冒失地冲进去中埋伏，而是如晋人所说一般谋定而后动。

    “康朱皮警惕性不低，但夜战还是嫩了点。”张噎仆在心里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他用鸟叫指挥部下，对部署进行迅速的微调，这次重新留一人断后，两人持弓掩护，一人靠近门口并故意发出声响，负责吸引门后康朱皮安排的伏击者，另一人压低身子潜到窗边，趁机攻击窗后的伏击者，康朱皮绝对想不到他会被“黄雀在后”。

    “咕咕咕，咕咕咕。”树上的夜鸮发出诡异的叫声，树下的“鸟鸣”也此起彼伏，在张噎仆看来，死神的气息正在伴随着使者夜鸮的鸣啼弥散开来，十个呼吸间，战斗就会结束。

    张噎仆最担心的就是康朱皮突然高喊一声抓贼，这将把突袭变成彻底的公开乱战，还会招来巡夜的义军。但现在看来，康朱皮似乎认为外面的人只不过是普通的窃贼与强盗，很相信他所谓的伏击能抓住活口，而没有选择吓跑“贼盗”们。

    “你的自信害了你，康小帅。”张噎仆弓起身体，把木盾护在身前，攥紧被石墨涂黑的利刃，口唇上的血腥味刺激他的神经，看到一切布置完毕后，他感觉自己化身成了胜券在握的狼王。

    诱敌者故意用刀刃碰了碰大门，吸引了伏击者的注意力后，主攻者猛地直起身，将手中的长剑戳过窗户，从上而下直刺“伏击者”铁盔之下的“脖子”位置。

    戳了个空，那里什么都没有。

    主攻者吃了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做出第二个动作，一根弩箭就穿过窗框，正中他的面门，主攻手惨叫着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大门突然被里面的人打开了！诱敌者反应迅速，一个地滚翻让开，两个弓手立刻上前，朝门内劲射四箭。

    箭头没入黑暗中，撞击到了某物，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再无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