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细嚼慢咽，味如嚼蜡，她一直在等，等着徐承衍撑不住求饶，等他撑不住转头去取百花丹，可现在他却没事人一样，她快沉不住气了。

    吃完饭，清明谷雨收拾完就出去了，她抬头朝门外挑了一眼，她知道朱三就在门外的某个地方守着。

    她慢腾腾的过去把门给带上了，徐承衍半倚在榻上，他的脸已经完全被一层黑气所笼罩，手握在拳抵在唇上，抑制住发抖的身体，他已经撑不多久了。

    沈秋见举步走到他跟前，冷冷的看着，“徐承衍，你知道我要什么的，还要撑吗？”

    他牙齿都在打颤，居然还有心情调笑，“师傅莫非今夜要留我过夜不成？”

    沈秋见咬了咬牙，心里升腾起怒火，一把过去把他身子狠狠的摁在榻上，“徐承衍，你何苦呢，你给我百花丹我给你解毒，两全其美不好吗？”

    死到临头还么嘴硬，如果拿他的命都不能要胁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伏在榻上低低的喘气，“我说过了，不是我拿的。”

    门外朱三听到动静，急道，“公子。”

    徐承衍深吸了一口气，朝外淡淡道，“无事，下去吧。”

    沈秋见掐着徐承衍，冷笑道，“你倒是硬气。”

    她手上又用了几分力，“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他死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徐承离，徐承衍不吭声了，低头伏在榻上，喘的越发厉害。

    她咬牙道，“别说你不想，你前几日借口与他比试，差点要了他的命。”

    徐承衍脸色微微有些狰狞，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她，但是一会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低低道，“但我……我……终归没有下去手……”

    一句话没说完又没了声息，沈秋见只觉得手下的身体软了下去，她一惊，忙把他翻过来将手中丹药送进了他嘴里，他闭着眼已经气若游丝，竟也不知那来力气拍开她的手，她没有防备，手一抖，解药滚的地上。

    沈秋见又气又急，没想到他竟如此的硬气，“徐承衍，你当真想死吗，再晚一会，就是百花丹也救不了你！”

    解药滚进了阴影里，她找了一会才找到，也不管是否干净就往他嘴里塞，逼着他咽下去。

    他仰面躺在榻上半天也不说话，沈秋见拍了拍他的脸，“徐承衍！”

    他再没有半分声息，竟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沈秋见心里一沉，扒开了他的衣衫，见他整个胸膛都黑透了，她又是懊悔又是慌乱，她的解药真的给的迟了些，可别当真把徐承衍毒死了才好。

    她忙又去拿了银针替他拨毒，平日里不舍得用的救命药丸都往他嘴里塞，做完这些已是满头大汗。

    该试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徐承衍脸色仍旧死灰色，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一个人枯坐在榻边上，身体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连脊背都挺不直了。

    夜极静，烛火发出“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同时在脑子里炸开，一片混沌。

    徐承衍是个没有软肋的人，是个无坚不摧的人，她恨他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刮，但从来没有觉得他真的会死，抑或是她自己还没有做好徐承衍会死的准备。

    她一直在想这辈子要怎么逃开徐承衍才好，可是现在他真的要死了，她却觉得所有目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等徐承衍断了最后一口气，朱三也会杀了她报仇的。

    这样一想她反倒是心里好过了一些，她也累了，大家一起死了干净，她也不必再去管阿沅如何，徐承离如何了。

    她抬起头，屋子里静幽幽的，榻上的徐承衍衣服被她扒的七零八落，身上都是黏黏湿湿的汗，发髻也乱了。

    她去耳房打了一些净水，浸湿了帕子替他身上擦干净了，又拿起垂落在榻边的手，顿时也怔住了，指甲缝里全是血迹，又拿起他另一只手看，也是如此，想必他是极疼了用了大力，指尖抠出来的血迹。

    沈秋见只觉得胸膛里的五脏六腑似被什么东西搅在一起，痛的她冷汗涔涔。

    她花了好一会才替他清理干净了，又将他挪到床上，她也觉得倦极了，安静的躺在他的身侧。

    摸了摸他冰冷的脸，“不会再痛了。”

    一切尘埃落定，心里反而是安定了，她躺在他的身侧，和他絮叨从前捡到他时候的事。

    从前他多好，安静又听话，后来为什么就变成恶鬼了呢。

    明知道他听不见，她还是问，“也许是我没有教好你，枉为人师。”

    到这个时候才反醒自己，身旁的人自然不会听见，她又笑了笑，“徐承衍，我们的恩怨到今天为止就彻底了了，下辈子不要再见面了。”

    上一世你负我，这一世我负你，扯平了。

    她一个人絮叨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外面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摸了摸徐承衍已经冷透了的身体，她内心平静的如一汪死水。

    窗外人影微动，她知道那是朱三。

    她也起了身，撩开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