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敬爱的师父

    师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约已经离去了。

    不是像大师兄和二师兄那样的离去，是真正的离去，这一点你清楚的。

    我把平时没有来得及和你们说的话全部写进了这封信里，你可以给马儿也看一看，他不是一直想要听我的故事吗？虽然这封信里没有多少故事，但我还是希望用这封信弥补一下那天晚上我没有说的遗憾。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你，大师兄，二师兄还有马儿。

    你们是同一类人，而我与你们格格不入。

    师父那天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收我做徒弟呢？

    这是一个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在你的徒弟当中，我大概是最没有骨气最没用的一个了吧。

    大师兄很厉害啊，他是英雄，是无与伦比的人。二师兄呢，虽然猪头猪脑的，但是以前在天上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厉害。

    马儿呢，他光吃草就能驮着你走这么远的路，他以前是一条龙啊。就算是我在流沙河度日吃人的那会儿也走不了这么远。

    人肉确实很难吃，我现在想想就想要吐出来。

    你们都是找得到自我的人，而我呢，什么都不是。

    你为什么收我当徒弟的这个问题，你说我清楚，但是忘记了。

    这些年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去天上做神仙，忘记了自己没有做神仙之前的生活。

    但是后来我记起来了，原来那个梦的顺序颠倒了呀。

    一个叫做金蝉子的人到我家的时间是在小花花被琉璃盏吸走之后的事情。

    金蝉子对我说，你去天上看看就知道答案了。

    这原来就是我去天上做神仙的原因啊。

    我想起来我在天上是如何度日的了，每天在凌霄宝殿那里看着玉皇大帝拿着那个熟悉的琉璃盏喝水，喝水，喝水……

    当时的我好像不记得自己为了什么到了天上，也可能是我太害怕了吧。

    我已经怕得忘了自己是谁了。

    马儿，你在看吗？我知道你应该也在看着。

    我的故事其中的一点就是我的女儿，而我的女儿从何而来，那她当然是有一位母亲。

    是啊，我可能是我们当中唯一结过婚生过子的人。

    我的妻子，我已经不记得她叫做什么名字了，在伤痛之后，总会忘记点什么。

    有一点我很清楚，在小花花消失不见了之后，她哭得很伤心，哭着哭着，我就听不到她的哭声了。

    她是走了还是死了，我也已经记不清了。

    对不起，我的文化水平有限，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说着说着天上的事情又说道了那里。

    师父不要生我的气呀。

    是啊，在天上。在天上玉帝给了我卷帘大将的职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每天除了做那循规蹈矩的工作之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存在。

    但五百年前的一天，对就是大师兄，他打上了天宫，指着玉帝的鼻子大骂，还把他从自己的宝座之上赶了下来。

    那一天，我也在凌霄殿上，看着大师兄和那些神仙打架，我忽然有了一种想要上去帮他的冲动。

    可是我没有动，我动不了，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只能愣在那里。

    如果问我为什么的话，我也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但是看到大师兄的我，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到天庭上来了，我也想起了那个琉璃盏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东西。

    在凌霄殿上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地去阻挡大师兄的时候，我把放在玉帝宝座前桌子上的琉璃盏打碎了。

    师父，你知道当时在那个琉璃盏之中跑出了多少灵魂吗，我在其中看到了小花花，她的脸在空中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如果有人问我当时的感受，气愤还是悲痛，有没有想把玉皇大帝的脑袋打掉的想法。

    都不是，我只是感觉到了迷惘和无助。

    偌大的天庭当中，只有我自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一般站在那里。

    其实，在打碎琉璃盏之后，我的心里有一丝的憎恨。

    金蝉子对我说的话，我也想起来了，当然我是说的是那时候的自己。

    当时的我有些怨恨那个和尚，他为什么不来得早一点呢，如果他来得早一点的话，小花花可能就不会这样死去了。

    我就带着这份怨恨掉下了流沙河。

    玉帝罚我吃人，我吃一口吐一口，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在流沙河里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放下对金蝉子的怨恨。

    这也是我在你路过流沙河的时候把你拐进河里来的原因。

    但当我要杀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金蝉子于我来说是恩人，是他让我找到了真相。

    我是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在想明白了之后我就不敢再看到你了。